明媚看著那紅白相間的大紅地毯花紋,仍舊默然。
端王卻紋絲不變色,只冷冷地說道:“你說夠了沒有?”
端王妃見他面不改色,心頭一動,迅速地想了會兒,試探著問道:“王爺……莫非不是因為捨不得她才帶她回來的?”
端王面上透出幾分譏誚之色:“本王做事,什麼時候需要一一向你jiāo代了?”
端王妃見他並不說,反而出言譏諷,十分之怒,可畢竟不能就對端王發作,便咬牙道:“不管王爺是出自什麼用意把她帶回來的,這行徑已經是大大地不妥了,王爺還不肯對臣妾吐露實qíng,莫非要等到宮裡的人向臣妾問起來,臣妾便說什麼也不知道?”
端王竟道:“又如何?”
端王妃倒吸一口冷氣,看著他的神qíng,委實猜不透究竟是如何,心中七上八下,隱隱地覺得這並非只是因為捨不得一個美人這麼簡單了。
此一刻,望著端王空前冷絕的面色,端王妃心中竟而開始暗暗祈禱今次的舉止只是因爭風吃醋而已,那畢竟比較簡單。
因為若非如此……恐怕便預示著更大的禍患。
端王妃心念轉動,竟然不敢再追問下去,想了想,看看明媚,又看看端王,最終說道:“既然王爺這麼說,臣妾……就不多嘴了,王爺……自有分寸便是。王爺也該記得,您不只是隻身無牽無掛……成大事者……”
端王淡淡道:“你說夠了麼?”
端王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終於說道:“好,臣妾便不多言了,臣妾告退!”
回身之時,望著地上的明媚,瞬間心中恨得翻天覆地。
端王妃頭也不回出門去了,書房的門重新關上。
端王揚聲道:“於六聽著,退後數丈看守,若是再有人闖進來,你們也就不用跟隨我了。”
外頭兩人道:“是!”各自退後看守。
端王這才重又看著地上的明媚,又過了會兒,才道:“你抬起頭來。”
明媚想要抬頭,可惜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什麼抽走了,於是仍舊垂著頭不動。
端王沉默,過了會兒,才又開口道:“為什麼……發生那些事,你不曾跟我說起?”
明媚聽了這句話,淚如星落:端王指的,大概是從太子開始之事,但是她能跟他說嗎?死的是他們皇族的人,說了豈不是連累景府所有?她知道他寵愛她,可是,卻也知道端王的愛不至於會到不理太子被殺的事上,倘若是她動的手,倒或許有些轉機,他會包庇她……但殺太子的乃是景正卿。
端王輕聲又問道:“先前發生的那件事……是太子……是他想要對你不軌?”
在景府,他站在門外,聽了隻言片語,卻也推了個大概。
明媚皺眉,閉著雙眸,才qiáng忍這哭聲,便一點頭。
端王道:“他為何,會盯上你?”話一出口,端王自己也隱隱明白:太子盯上明媚,或許,跟他脫不了gān系。
太子一向針對他,端王是知道的,只不過並沒有想到,那小子竟能膽大妄為到這個份兒上。
明媚果真沒有回答。
端王咬了咬唇,又道:“是……景二郎救了你?”——雖救了她,但卻也毀了她。
端王問了這句,心中翻江倒海地疼。
明媚忍著哽咽:“是……他……是不得已才殺了太子的。”
就算在這個時候,明媚也想,若是能替景正卿開脫,端王一怒之下殺了自己便是,跟景正卿沒有關係,當初他已經受盡了責罰,這一次,是萬萬不能再的了。
端王聽她居然主動為景正卿這樣開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聽了這一句帶淚的話,忍不住竟苦苦地笑了一笑。
端王收斂了一下混亂的思緒,便又道:“當初……你……你說什麼無塵庵,你當時去無塵庵,難道,不是為了如雪的忌辰……”
明媚恨不得放聲大哭,終於落淚說道:“我……我自知失貞,配不上王爺,才……才想去無塵庵,一死了之也罷,青燈古佛也罷……橫豎不與景家相gān,只說自己要為母親祈福,王爺也不至於會如何……誰知道……”
——誰知道端王竟然親自前去,把她冰冷的一顆心溫暖過來,讓她重新燃了希望……但是到了晚間,景正卿卻又……
端王問道:“誰知如何?”
明媚受不了,翻過身來,雙膝跪地伏身下來:“一切因由都是從我而起,求王爺賜我死罪,不要連累無gān的人。”
端王望著她的樣子,幾點酸楚:“本王問你,誰知如何?”
明媚眼前忽地浮現那日午後,端王在無塵庵內,轉過身來對著她,帽兜之下的面容對著夕照,顯得如此之溫暖。
明媚失聲哭道:“誰知道王爺偏偏去了,偏偏對我那麼好……我捨不得……捨不得……”
端王聞言,終於不再追問,轉過頭去,眼中也浮現淡淡淚痕。
兩兩相對里,端王喃喃說道:“為什麼,偏偏是你……為什麼,又偏偏是他。”
明媚不懂,卻本能地說道:“求王爺……不要再責罰景正卿,他……已經受了夠多的苦。我只求一死了之……我本來也該早就絕命的,求王爺……成全。”
端王搖了搖頭,起身,走到桌邊上。
明媚伏地不動,端王望著桌上放著的一個紙卷,遲疑了會兒,抬手拿了起來。
端王回身,走到明媚身邊,道:“我知道了二郎要娶你……心裡,很難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今生是不能夠的了……或許,這便是我的命。”
明媚哭得肩頭抽搐。
端王把那紙卷放下,道:“你打開。”
明媚擦了擦淚,抬手把紙卷拿起來,抖著手打開來,卻驀地怔住。
白紙之上,寫著兩行字:
我生君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