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這才又抬起頭來,向著景老夫人蘇夫人李夫人等告別,又看向景正盛:“盛表哥,……卿表哥,姍姐姐婉姐姐,我先告辭了。”
景正盛很熱絡,口齒伶俐地說道:“妹妹下午一定要來,晚上在府里吃飯,也跟玉姍玉婉多相處相處,表哥也可以帶你在府里四處走走。”
景正盛卻是從少年時期就是這個應付周全的xingqíng了。
明媚掃了一眼景正卿,卻見他依舊是個無jīng打采的模樣,老垂著頭。
明媚便道:“多謝盛哥哥,我記下了。”
衛凌也告了辭,過來又握住明媚的手,領著她往門外而去。
一直到衛凌領著明媚出門,站在景正盛身後的景正卿才緩緩地抬起頭來,亮晶晶地雙眸盯著那道小小的身影……
剛進府的時候,明媚嚇得魂不附體,出來的時候,卻幾乎想要放聲大笑。
衛凌早就察覺明媚的反應跟之前入府的時候不同。且也看出明媚對那兩個景府的公子態度很是異樣,想必癥結多出自這兩人身上。
然而究竟如何,卻連衛凌也是猜不到的。
明媚出了府,因心qíng好,也不肯上車,就叫衛凌抱。
玉葫跟那婆子自己上了車,衛凌翻身上馬,把明媚摟在懷中,看著她神采飛揚的小臉兒,便問:“乖孩子,方才進去的時候還跟裡頭有老虎一般,怎麼這會兒這麼高興?”
明媚笑道:“我不告訴爹爹。”
衛凌見她興致果真是好了,自己卻也放了心,哈哈一笑,打馬往前徐徐而行。
車馬轉過了景府的長街,一路拐彎往前,明媚問道:“爹爹,我們是要去哪?怎麼從沒聽你說過京里有什麼朋友的?”
衛凌道:“爹爹本來沒想上京,自然就不提過去的事了……沒想到還是要來一趟……”臉上的笑略略收了,淡淡道:“這個地方……其實也真沒什麼好的……但幸好還有一二友人。”
明媚聽他的聲音宛如喟嘆,便又問道:“為什麼父親也不要住在府裡頭?”
衛凌一手拉韁繩,一手摸摸她的臉,卻一笑不答。
衛凌當初帶了景如雪走,此事自然是引得極不愉快,景老夫人此刻還很不待見他。
衛凌自不會委屈自己“寄人籬下”,只是這些話卻不能跟明媚說,一說,她必然要問為何會因他跟如雪的親事而鬧得不快……這就說來話長了。
且衛凌也不願涉及,起碼在明媚年紀這樣小的時候不願提及。
衛凌抱著明媚,看著道路並兩邊的風物,跟他當初離京的時候……其實並沒怎麼變化,只是“物是人非”而已。
衛凌唇角淡淡一抹冷笑。
明媚縮在衛凌懷中,卻在想此刻的景正卿:萬萬沒想到,他竟比她所想像的竟弱那麼許多……這形象天差地別的,幾乎讓她心中的“敬而遠之”之意如被bào風席捲一般dàng然無存。
明媚嘴角上挑忍著笑,心中卻在想如此一幕場景:景正卿躺在地上,哭爹叫娘,而她站著,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一邊大笑:“你也有今日!”
雖然想的很好,但是照現在那人的樣兒看來,這還真不是不可能的!
父女兩個各懷心事,心qíng卻是天差地遠。
正走著,忽地聽前面有人喝道:“……閒雜人等避退。”伴隨著鑼聲響起。
衛凌握著韁繩,讓馬兒放慢了,遙遙看去,卻聽前面的百姓說道:“是端王出行……是王爺……”
衛凌聽了,兩道劍眉微微一揚,目光帶一抹淡笑,看向前方。
明媚正胡思亂想自己如何折磨景正卿,想得無比愜意,模模糊糊中聽了“端王”二字,瞬間如人在夢境,惶惶然地抬起頭來。
只見在面前的長街上,果真來了一行隊伍,先放四對兒皇親的對子馬開道,旗牌官隨後,而後是侍衛護衛,簇擁著正中一頂黑色轎子,緩緩bī近。
明媚看著那八抬大轎,一時有些窒息。
這駐足之間,轎子已經到了跟前,衛凌人在馬上,垂眸相看,笑得淡然。
明媚縮在他的懷中,自也無法做聲,可身子卻又有些輕輕戰慄。
衛凌察覺明媚有些瑟縮發抖,便抬手摟了摟她,溫聲問道:“怎麼了?莫不是覺得冷?”
明媚連怎麼回答都忘了。
正當那轎子將要過去兩人身前的時候,轎子中忽然傳來一個溫和而略帶慵懶的聲音,道:“停轎。”
明媚陡然瞪大眼睛,衛凌卻只一挑眉,並不動。
這會兒,隊伍果真停下,轎子落地,侍從掀起轎簾,轎子之中,有人微微躬身,走了出來。
明媚瞧見那菸灰色罩衫底下,是淡紫色的內袍,袖子在轎子門口一dàng,白皙的手指上,戴著那枚奪目的翠綠色戒指,晃的她的眼也都昏了。
黑色的靴子點了地面,那人也挺直了身子,在原地一站,然後緩緩地轉過頭來,竟是不偏不倚,正正好地面對衛凌跟明媚所在的方向!
☆、147舊識
明媚很少會想到端王,似乎不去想,曾經的所有就像是沒發生過,而那個人,她也全忘了。
這會兒見了,才知道,原來一直都沒有忘記。
此刻大概是二十七八歲的端王趙純佑,頭戴金冠,腰束玉帶,淡紫同菸灰的衣裳顏色襯得一張臉格外白淨。
明明是皇親貴胄,華貴天生,偏偏通身又帶一種九天之外似的飄逸出塵氣息。
他看向此處,雙眸如星,卻並不是那種灼人似的亮,只是淺淺光華,微微閃爍。
眉宇之間隱隱地有一絲淺淺倦意。
端王望向衛凌,眼睛微微一閉,又睜開,眸色閃爍,泛現很淡的笑意。
端王府的侍衛們發現了衛凌人在馬上,頓時便有人喝道:“好大膽,見了王駕,竟不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