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純佑道:“不管如何,不許辭官。”
衛凌竟只道:“改日再說,再說。”逃也似地出了書房,離宮去了。
趙純佑走到書房門口,看著衛凌風一樣地消失在長廊,心想:“明明說到那枚鐲子……怎麼忽然之間就停了下來?他以為如雪回來後就把鐲子還給我了,殊不知不曾,難道……如雪把那鐲子給了別人?如果給了別人,又是給了誰?如雪回來,可只在景府呆過……”
趙純佑想到當初明媚也跟他提起鐲子之事……想到那無端端消失在庫房裡的另一隻鐲子,總覺得有什麼詭異不祥,他的心怦怦亂跳,好像站在一層窗紙之前,只要往前一戳,便能戳穿那障眼法,看到底下真相,可是忽然間,他心中湧起極大的不安,似乎那真相,是他所不能觸及的。
趙純佑想來想去,心中煩躁如風起雲湧,索xing邁步出了御書房,沿著廊下,往前而去。
衛凌往宮外而去之時,正好看到前頭來了兩人,差不多的身高,都是一樣健碩挺拔的青年武官,兩人時而說笑,大步往前而行。
衛凌看著其中一人,生生剎住腳步。
雲起蹭蹭景正卿的胳膊:“你岳父大人,還不去跪拜?”
景正卿一轉頭,看到衛凌,當下來不及跟雲起鬥嘴,果真十分狗腿地往前數步,畢恭畢敬見禮:“小婿參見岳父大人。”
衛凌喉頭艱澀,怔怔地只顧看著景正卿的臉,目光描繪著他的眉眼,衛凌心中萬般喟嘆。
“你……進宮了?”衛凌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奇怪,他心頭一凜,急忙恢復正色,咳嗽了聲,“在外頭,不可以此稱呼。”
景正卿正奇怪衛凌的聲音似有些微抖……這可是十分罕見的,忽地聽了後面一句略冷的話,才忙垂眸又道:“是,衛大人。”
衛凌暗中吸一口氣:“正卿。”
景正卿聽了他喚,才抬起頭來:“衛大人有何吩咐?”
衛凌望著這雙jīng光四she的眼睛,他素來都知道景正卿是個jīng明qiánggān之人,簡直機警聰慧的有些過了頭,難得他雖如此靈慧,卻對明媚一心一意,而且通身磊落光明,自在大度,並無什麼計算之人的狹隘之氣。
他也曾想過多少次,景睿怎麼會有這樣xing格完全不同的兒子,現在才知道……
衛凌心中一陣陣震顫:該怎麼辦?那個秘密,是揭穿還是死守?
不遠處,趙純佑腳步略停,看著前頭的三人,雲起站得稍遠,衛凌跟景正卿卻正面面相覷。
從趙純佑的這個方向,衛凌正背對著他,反倒是可以看到景正卿的正面。
趙純佑望著景正卿,便想到衛凌說要辭官……且明媚跟景正卿會跟著一塊兒走之事,趙純佑緩緩嘆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卻見身後來了一人,竟正是趙琰。
兩人相見了,趙琰道:“皇上,我方才聽人亂紛紛地說什麼衛尚書要辭官,不知究竟如何?”
趙純佑微微一笑:“這麼快就傳開了?不錯,他是說要辭官,但是朕不肯答應。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趙琰擔憂道:“若是衛大人辭官離京,那明媚豈不是也會跟著離開?”
趙純佑忍不住笑道:“你竟想得這樣通,我起初還想不到會如此呢,是啊,假如都走了的話,這京內又何其寂寞。”
趙琰見趙純佑嘆息,那句將要出口的話便只好忍住,忽地看到遠處衛凌跟景正卿站在一塊,便道:“啊,是景將軍……明媚姐姐離開的話,他也會跟著走麼?”
趙純佑越發鬱卒,面上卻還做無事狀。
趙琰卻嘆道:“最好是都不要離開,衛尚書跟景將軍都是國之棟樑,若是雙雙離開,真是極大的損失,想當初景將軍還救過我一命……皇上可還記得?”
趙純佑打起jīng神:“哦,你是說……遭遇山賊那一次?他假扮太子,取你代之,竟給他瞞過那些賊人了,哈……”
趙琰見趙純佑露出笑容,才也笑道:“可不是麼?當時琰兒也給嚇住了,皇上不知道他當時扮的有多像,現在說句不好聽的……簡直比琰兒更像是太子……”
“說什麼……”趙純佑聽著有趣,哈哈而笑。
笑聲忽然間從中而斷,半截梗在喉嚨里,難以為繼。
趙純佑驀地回頭,駭然看向——
一語驚醒夢中人。
252
廬山秀出南斗旁,屏風九疊雲錦張,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闕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掛三石樑。香爐瀑布遙相望,回崖沓障凌蒼蒼。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
這一日,馬車正停在廬山腳下,客舍在一片鬱鬱蔥蔥地蒼翠之中,環境清雅,山風送慡,隨風而來,隱隱地能聽到瀑布的喧騰聲響,恍若雨聲,風停之後,卻又歸於沉寂。
總聽聞廬山景色秀麗,景正卿本想陪明媚上山遊覽一番,不料明媚覺得身子不適,大概是連日趕路,有些勞累。
景正卿見狀,自然半步也不願離開,只是陪著她,噓寒問暖。
衛凌問過明媚,見她無甚大礙,又看小兩口難捨難分,一笑,便帶著李曼梓同衛峰兩個,上山遊玩去了。
玉葫自去熬藥,臥室之中,只剩下兩人,景正卿抱著明媚,便道:“好些了麼?大概是這兩天趕路趕得太急了,我見你吃的也少,比之前瘦了些,不如,我跟岳父說說,此地風景上佳,我們就在此多住幾日,先給你養養身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