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尊道:“好多……好多場景,好多……實在太過太過雜亂,我看不清,但是,是清水灋沒有錯。”
明玦道:“只是……如此?但如果是如此,你又為何不願意秀行接觸這珠子?”
“因為、我方才這珠子,已經把所有往事修復完整,就如她殘缺的魂魄一般,若是她碰了,便會成為她的一部分。”
“如果秀行是阿灋,如果她恢復昔日記憶,如果她成為阿灋,豈不是好事?你又為何抗拒?”
“因為……”
他喃喃地,悵然若失。
“因為什麼?”
“因為……”
清尊雙眸怔怔地望著蒼茫遠山,腦中出現那人燦爛的笑臉,她曾抓著他,說:“我要陪師父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可是……
清尊閉了雙眸,聲音清冷:“因為我縱然一時未曾看清事qíng的來龍去脈或者端倪,但是我卻看到那一幕……我也想起來了那一幕……”
“究竟,是……什麼?”似乎察覺異樣,明玦問的也很是艱難。
“你說的對……”清尊卻忽地回頭看他,“其實你說的對……”
明玦一頭霧水:“重燁……我不懂。”
“我不該痴心妄想,我沒有資格痴心妄想……”清尊望著他,金眸赤紅,“你想知道我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想起來的是什麼嗎?”
明玦的心跳得厲害,竟無法回答。
清尊卻一字一頓,絕冷入骨地道:“我想起來,她曾經對我說,——重燁,你又胡思亂想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其實還有一句,說不出口。
又怎會告訴明玦,她說她……
雙眸一垂,卻又抬起,清尊望著明玦道:“你說,你是不是說的很對。”
明玦啞然,他懂清尊的意思,當初他同玄狐君勸他,就用“或許阿灋跟你並非男女之qíng”這種話來說,誰知,竟然是真?!
“明明該沒什麼的……就算是等上萬世,清水灋不喜歡我,也沒什麼的,但是我喜歡秀行啊……”
清尊說著,重新轉過頭去:“假如秀行成了清水灋,她不再喜歡我,不再跟著我,我……該怎麼辦?”
頭一次,把擔憂說出來,就好像整個人的心剖開來,給別人看裡頭的口子。
金眸之中,有什麼輕輕一晃,便跌落下來。
明玦聽著那蒼涼的聲音,心中巨震之餘,卻是無言了。
玄狐君望著清尊孤零零地背影,目光眨動瞬間,忽地聽到有個聲音道:“現在你們該知道我不肯說的原因是什麼了罷。”
眾人低頭,卻見身邊蹲著一隻貓,圓滾滾地,正是靈崆。
他何時來的,他們說的專注間,竟未曾察覺。
玄狐君心頭一動,望著靈崆道:“原來你不肯說的,就是……水含煙當時知道了秀行是阿灋的轉世,這件事?”
靈崆道:“你同帝君早就猜到了罷,只是沒有憑證,我也知道,然而我不願意丫頭就是帝天女、”
玄狐君望著他:“為何?”
靈崆道:“對於帝君來說自然無妨,然而對於你我,甚至清尊來說,丫頭變成了帝天女,可還會是我們喜歡的丫頭麼?可還是喜歡我們的丫頭麼?不管是何種喜歡。——帝天女身份尊貴,若是恢復了身份,她自會迴轉天庭去,哪裡會跟我們廝混一塊,哪裡還會是昔日漫山遍野跑的秀行……”
他素來的形象,是靈崆的時候便有些歡快有趣,又時候又極可恨,譬如是業火孤行的時候。但是這一刻,他說的話,卻是字字沉重。
明玦還好一些,玄狐君同清尊兩個聽了,心中只覺得滋味難了。
靈崆說罷,嘆了口氣道:“不過現在,好像是來不及了,果然該來的還會來啊,沒有法子的事,我也知道就算我不說,也阻不了多久的,其實想想也好,如果是這樣,丫頭變成了帝天女,那麼就沒有人敢再欺負她了,也不至於生生世世輪迴受苦。”
這話雖是真的,卻隱隱地有幾分苦中作樂的味道。
沉默之中,忽然玄狐君出聲道:“何必先如此悲觀,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靈崆仰頭看他:“試一試?”
玄狐君看他一眼,又去看清尊,說道:“雖然我……從來沒有想到你也會為了秀行這樣患得患失,然而我覺得,既然阿灋是秀行,秀行也是阿灋,那麼,秀行如此喜歡你,豈不是就是阿灋喜歡你?你又何必先絕瞭望?”
清尊呆呆地道:“我……不知道。”
玄狐君道:“不管如何,我還是那句話,試一試再說,秀行現在還未曾醒來……等她醒來了,我們看她如何說法……”說到這裡,也是一陣緊張。
三人一貓說到此,忽地聽到屋內有一聲呻吟傳來。
明玦清尊玄狐君都是一震,如風般往屋內衝去,靈崆一怔,也撒腿就往裡跑。
裡間,那小小的chuáng榻上,那人已經翻身坐起來,正抬著手擦眼睛,聽到動靜,便將手放下,看到進門的三人,想要說話,卻又張口先打了個哈欠:“啊……你們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