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呆道:“你說我們已經……”
寶嫃低低地說:“其實我也不大明白,我們這樣……算是行房了吧,夫君……”她一邊說著,那小指頭就敲著他的胸,像是啄木鳥在啄木頭。
男人呆怔會兒後,啼笑皆非。
寶嫃道:“我嫁的時候,娘說,到了夫家,一切都聽夫君的……不過,我聽她們說,如果跟夫君抱著,在炕上滾兩滾,就算是……”
男人聽著這細聲的話,簡直要暈過去,卻警惕道:“他們是誰?”
“就是那些……成了親的嬸子嫂子們……”寶嫃道:“夫君,真的是抱著滾兩滾就能生寶嫃寶嫃了嗎?”
男人口gān舌燥,舌頭僵硬了會兒:“先……睡吧。”
黑暗裡,寶嫃有些不大甘心探索就此中斷了,手指在他的胸膛上叩了兩下,低低地說:“可是我想……夫君,你抱著我滾兩滾……”
“睡覺!”頭頂男人的聲音有些不由分說,也有些僵硬。
“哦……”寶嫃嚇得一哆嗦,縱然還想說,可是也不敢再要求了,手指不由自主地在他胸膛上叩了一下,就嘆了口氣。
男人的牙磨了兩下,渾身燥熱間,把人格外用力地抱了抱,哭笑不得地睡了。
這邊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而在距離連家村十幾里的縣城裡,趙瑜從那硬的硌死人的chuáng板上爬起來,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腰身,看看烏黑的窗欞紙,喃喃道:“天怎麼還沒亮?”
趙瑜這麼早起,並非是因為“三更燈火五更jī,正是男兒讀書時”的良好傳統,事實上趙瑜在此之前從未有過搶在太陽升起前起chuáng的例子,他之所以醒來,是因為生生地給餓醒的。
眼看三天已經過去了,衙門裡頭的廚房還是昔日那個模樣,起先趙忠施展渾身解數,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廚子,樂顛顛地回來報喜。
趙瑜也略驚喜,然而出來兩相見了,卻只剩下了驚沒有喜。
後來趙忠哀怨地問他為什麼把人趕走了,趙瑜委婉地表示:“本太爺對他的長相不是很欣賞。”
趙忠很詫異:“你是想吃飯呢,還是吃人?”
趙瑜道:“魚跟熊掌不可兼顧也,可做飯的廚子總要挑個能讓本太爺有食yù的吧?就你找的那人,一看他我就飽了!”
“那倒好,省了糧食了,”趙忠悻悻地,又忍不住抱怨,“公子你以為找個廚子容易啊,你還挑肥揀瘦的。”
“管呢你,快點再去找!”抬腿給了趙忠一腳,趙瑜負著手要回書房,卻見一個衙差顛顛兒地跑進來,道:“大人,前頭有人告狀。”
趙瑜著了官服到大堂上轉了一圈兒,升堂的時候躊躇滿志,退堂之後卻有點無jīng打采。
趙忠正倚靠在廊下,手裡握著根不知從哪裡尋來的胡瓜咬著吃,吃的嘎嘣亂響,很是愜意,見趙瑜負手垂頭,憂心忡忡地下堂,便湊上去道:“公子,可遇到了什麼難辦的大案?”
趙瑜瞥他一眼:“瓜哪來的?”
“跟看門的要的。”
趙瑜便重重嘆了口氣:“難辦,委實難辦。”擰著眉頭去了。
趙忠看他那憂國憂民的模樣,背影里透出幾分忠心為民的滄桑來,唬得他不敢追問,急忙去拉住一
個衙差:“大人堂上辦的什麼大案?”
那衙差噗地一笑,道:“張家的jī,被李家的狗咬死了,兩家子扯皮呢。”
趙忠點頭:“原來是命案。”把最後一截胡瓜吃了個gān淨,肚子裡卻更餓了。
趙瑜回到書房,gān坐了會兒,想到方才在大堂上那兩家人馬一陣jī飛狗跳,又想到兩班衙差們鬼頭鬼腦竊笑的模樣,分明是沒把他這縣太爺放在眼裡,都是一幫瞪著眼看熱鬧的憊懶傢伙。
趙瑜看看被雨水濕透的牆角,想想那些拄著水火棍兒穿著衙差官服卻站的跟燒熟了的蝦似的東西,再想想自己那冷冷的鍋灶,頗有幾分窮途末路、百廢待興的意思。
想來想去,一直想到肚子叫了起來,天大地大,總要吃飯。
趙瑜便去換下官服,著了私服,叫了趙忠,依舊上街去也。
頭一遭吃館子的時候,覺得什麼都還新奇,也入得口,吃了三四頓之後,便有些膩歪。趙瑜的食量日漸少,唯有趙忠一副來者不拒的派頭,把趙瑜剩下的食物吃了個一gān二淨。
趙瑜唉聲嘆氣,不得不取錢銀付帳,又看著趙忠口角流油的模樣,不免又嘆:“蠢材,蠢材,讓你找個廚子你都找不到,每次還吃這麼多。”
趙忠但凡吃飽了,心qíng就會很好,便很大度地不計較趙瑜的出言不遜。
小二接了錢銀,趙瑜隨口問道:“怎麼今兒人多了些?”
小二道:“瞧公子您是剛來我們這地方,今兒是鎮上的大集,縣城內自也格外熱鬧些。”
趙瑜癟著肚皮,身後跟著挺著肚皮的趙忠從酒樓里出來,站在酒樓門口,趙瑜心中驀地生出一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蒼涼感覺,只覺得天地之大,眼前亦是人來人往,他卻如此孤獨,簡直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