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看寶嫃,心想才將她攔下了,若是不在身邊兒,還不知會如何,正在躊躇,卻見寶嫃緩緩抬頭,眼睛看向他,小聲說道:“……你快去吧。”
鳳玄見她肯對自己說話,便道:“娘子你呢?”
寶嫃一顆心沉甸甸地,很想跟他說不要再喚自己“娘子”了,然而一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二來他有急事,便只輕輕搖頭:“我沒事的……”
鳳玄便握住她雙手:“此地yīn寒,你的手都冰涼,答應我別四處走……我去商議完了就回來找你,好嗎?”他說話之時,語氣格外溫柔,眼睛亦始終望著寶嫃,旁邊岳凌、陸通跟松機三個老老少少,都被“震”得不約而同地神色微變。
陸通咳嗽了聲,對岳凌使了個眼色,便退了回去,岳凌忙地跟上,那邊松機見兩人走了,也趕緊地跳著追上,走出了十幾步,陸通倒還是許面目平常,岳凌同松機兩個卻不約而同地撫上胸口,各自嘆了口氣。
岳凌道:“唉,我以為先前所見已經夠ròu麻了,沒想到竟還能這樣兒……”
松機道:“真是怪了,若非莊主叮囑我不許亂說,我倒是要懷疑,這不是貴人呢。”
岳凌問道:“你這話是為何?”
松機道:“你有所不知,當初我陪飛鯨的時候,曾遠遠地看過貴人一眼,你並未見識他當時威嚴……那數百的官員濟濟一堂,都不如他一抬眼的威勢,他明明是一個人呆在廂座內,跟我也隔得遠,但是那樣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樣兒,又冷又煞,簡直令人不敢看過去,仿佛他的眼神也能殺人一般。”
岳凌呆道:“這、這樣啊……那現在呢。”
松機斜睨著他道:“你說呢?剛才你又不是沒看見。”
岳凌回想方才鳳玄說話的口吻,咽了口唾沫道:“罷了罷了,不說了。”
寶嫃素日裡聽慣了鳳玄這般地體貼關懷口吻,舊日裡聽到這話,怕不是急著就應了,哪裡像是這一刻,甜蜜通通地翻轉成了苦澀酸楚,寶嫃qiáng忍著淚,輕輕地“嗯”了聲,以為答應。
鳳玄摸了摸她的手,心裡有許多話要對她說,但是一時半會兒卻又不知說什麼,也說不完,就先忍了,仍舊溫聲道:“我知道你心裡必然恨我怨我的,但是我自來不曾這樣愛過一個人……娘子,我只想你知道,在連家村跟你相處的那一段日子,乃是我畢生最快樂的時光。”
鳳玄說到這裡,回頭看了一眼等候的兩個女人,說道:“勞煩照料好我娘子。”
那兩個女人遠遠地慌忙行禮,等鳳玄去了,便過來,yù帶寶嫃回房。
寶嫃腳下一動,卻又停下,遲疑地轉過身,卻見鳳玄正大步走過廊下,寶嫃看了一眼,便又回過頭來。
寒風chuī動廊下紅色燈籠,微微搖晃,兩人在走廊中背對而行,各自越行越遠。
鳳玄回到議事廳,同眾人見了。莊主宋冕曾是陸通的同門,多年來不問世事,但此刻不同尋常,便也在座。
陸通道:“來送信的是內廷行走的一位密使,據說處決連世珏的旨意還未發出去,不過,我看這消息怕也是天子故意讓人泄露出來的。”
鳳玄心裡其實也有此疑問,如果劉聖想要殺連世珏,這麼長的時間千百個也能殺了。――何況連世珏假冒鳳玄,乃是當朝唯一一位統兵王爺,朝野中人盡皆知,身份微妙之極,總不能一句“假冒王爺”就能推了gān系,輕易斬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這消息之所以能傳出來,怕真箇是劉聖故意為之。
但就算知道劉聖是故意傳信,鳳玄卻仍舊無法坐視。
陸通說完,就看鳳玄:“王爺,你怎麼看?”
陸通一問,周圍眾人便也都看鳳玄,氣氛一時緊張,都在等鳳玄示下。
從三十六將得到消息前來京師匯合之時,他們只知道要保護鳳玄,但具體如何,卻不甚清楚。有聰明者自會想到,鳳玄地位顯赫,又怎會遇到危急之事,天底下唯一能夠壓他的,只有一人,但眾人雖則心中揣測,卻一直無法確認,一直到在宮門口接應到鳳玄。
其實一路上三十六將心中也暗自震驚,然而這些人都是見慣風雲出生入死的,何況他們之間的qíng誼很是特別,也慣了以鳳玄馬首是瞻,因此都只聽鳳玄號令,有人更是做了最壞打算。
此刻陸通說完之後,眾人都靜候鳳玄開口。卻聽鳳玄道:“這件事,我不能置之不理,然而此事,我想自己回京解決。”
眾人一時愕然,陸通道:“王爺,這萬萬不可,萬歲恐怕正是此意,王爺好不容易出來了,再回去的話,豈非羊入虎口?”
鳳玄道:“無妨,他畢竟是我的兄長,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
雖然在面對劉聖的時候,曾經說過些狠話,但鳳玄自始至終卻都沒有過謀逆之心,倘若不是為了寶嫃,以他的xing子,就算是劉聖讓他死,那也是一個死罷了。
何況這跟隨而來的十八人,他們個個皆是朝廷重臣,前途無量,此番齊聚,只為鳳玄一人,雖然眾人心中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們也都是有家室的,倘若鬧了起來,後患自也無窮。家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是他們的身份bào露,那麼朝廷里從上到下,必然更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腥風血雨。
鳳玄並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他們,便只如此說。
鳳玄說罷,在場的十八人面面相覷,而後皆都起身,向著鳳玄躬身行禮,齊聲道:“我等永遠追隨王爺,生死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