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到底是少年,且又武功根底qiáng悍,輕而易舉地抱著寶嫃出了府,又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上馬車。
顧東籬上了馬車,岳凌滿腹驚奇,也爬上去,起初想要問東問西,但望見寶嫃的模樣,卻又暫且忍了。
顧東籬的馬車走到十字街處便停了,往前人cháo如織,再也無法向前一步,原來前頭的大路上正過兵,絡繹不絕。
趕車的馬夫大為頭疼,本來是想抄近路去點兵處,誰知道這兒竟也這麼多人。
在馬車裡能聽到士兵鎧甲撞擊的聲響,杲杲走路的聲響,及圍在周圍的百姓談論聲,有人道:“聽聞蠻族犯境甚急,王爺又要出征啦!這王爺的親隨鐵騎就是不同,好生威風,那蠻賊定然是聞風喪膽。”
“若是有幸能一見王爺的天顏就好了!”
“是啊……我只不過聽聞,王爺前些日子害了大病,身子骨有些虛弱,也不知能不能上陣。”
“你這烏鴉嘴,哪裡聽來的混帳消息就敢在這裡胡言亂語,敢再說一句,爺爺不放過你!”
“我也只是聽人家說的……並沒有說王爺不好的意思……”那人慌忙辯解。
卻忽然又一有人,道:“我倒是也聽人說,王爺的確是病了,似乎雙腿都有些不好……”
“混帳東西!敢咒罵王爺!”那人大怒,撲上去揪住後面的人便廝打起來。
顧東籬聽著這些響動,心中沉沉,想道:“究竟是晚了……現在已經啟程了,人多眼雜地怎麼能相見,還是罷了,只不過要怎麼跟她說?”
顧東籬猶豫著:“寶嫃娘子,王駕已經啟行了……再要見王爺恐怕……”
寶嫃本正垂著頭,聞言便看向顧東籬。
一陣吵嚷之中,有許多聲音道:“王爺的車駕過來了!不要鬧了!”
顧東籬聽到這裡,正yù發話,卻見眼前人影一晃,竟是寶嫃掀起帘子,往外而去。
顧東籬嚇了一跳,叫道:“寶嫃娘子!”也跟著往外,岳凌身法靈動,已經緊隨寶嫃跳了出來,竟先一步下車,寶嫃正往下,岳凌抬手扶住她的腰,便將她接下來。
兩人落地瞬間,卻聽周圍一片寂靜,跟先前的嘈雜喧囂全然不同,寶嫃同岳凌轉頭看去,卻見在巷子口,幾匹高頭大馬緩緩而過,然後便是極大的一架車輿,足能容十人似的,正中端然坐著一個人,白裘鐵甲,銀色面罩遮顏,凜然如神祗。
在場的百姓們已經紛紛地跪拜下去,寶嫃定定地望著,那人端正看向前方,並未往這處看上一眼。
極快之間,那車駕已經越過巷口,百姓們兀自跪地不起,寶嫃反應過來,拔腿往前。
岳凌叫道:“寶嫃姐!”急忙追上,身後的顧東籬見狀,也越過一眾百姓,一路追著出了巷口,往前一看,卻見車駕已經同此處有一段距離了。
寶嫃眼睜睜看著,嘴唇一動:“夫……夫……”終於叫了出來,“夫君!”
在萬籟俱寂的一剎那,這個不算大的聲音卻顯得異常響亮。
寶嫃叫完之後,前頭數丈開外,車輿上那人的身子微震,手扶在把手上,緩緩地竟回過頭來。
他是一身陌生打扮:凜凜銀甲,腰間佩劍,寶嫃從未見過這樣打扮的“鳳玄”,更何況他的臉上還罩著面具。
然而就在他回過頭來目光相對的瞬間,寶嫃望著那雙眼,驟然便也紅了一雙眼,拔腿往前yù去。
車輿上鳳玄的手捏著把手,竟似要站起來一般,然而身形卻又有些不穩。
寶嫃見狀,雙腳驀地定在原地。
顧東籬奔到她身邊,略一低頭急急說道:“寶嫃娘子,不要再過去了……”若是能趕到他還未起行將他攔下,或許可以安排……但如今眾目睽睽,暗地裡還不知有多少人偷窺,變數萬千。
與此同時,鳳玄身邊兩騎發現鳳玄的舉動,便也緩了下來,其中一人撥轉馬頭看向這邊,一人卻似在對鳳玄說著什麼。
王駕依舊往前,士兵們有條不紊而過,馬蹄踏地,嗒嗒嗒地聲響,像是踩在誰的心上,那車輿不停,越來越遠。
車駕上的他定定看向此處,像是要把她看到心裡去。
寶嫃望著鳳玄,深吸一口氣,一手摟著布老虎,一手在自己的心口一指。
鳳玄雙眸微動,寶嫃望著他,竭力露出一個笑,手往下,在自己的腰腹上摸了摸,最後,便又一抬手,指向鳳玄。
這瞬間,鳳玄身形一晃,那近身的騎士只聽得“咔嚓”一聲,驚地垂眸,卻見是車駕上的扶手,那樣結實的檀木,竟被他生生地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