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笑笑,卻不再跟她對嘴。
當下吃罷了飯菜,便出門趕路,無艷記得那小二的話,幸好他們只往城西去的,倒是不要緊,誰知經過縣衙之時,卻見有個婦人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周圍許多百姓圍看,有人遠遠地指指點點。
方雲依擰眉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旁邊兩個路人看她一眼,見是個打扮體面的美貌少女,便道:“姑娘是外地人,故而不知,我們這兒的城北屏山上,有一堆山賊,慣常搶劫來往客商,欺男霸女,沒人能管,前頭許大娘的閨女嫁到鄰村,不料在回娘家的路上,就給山賊搶走了,許大娘天天來縣衙哭,可又有什麼法子?”
方雲依聽了,又驚又怒:“這是沒王法了麼?山賊居然敢這樣猖狂,你們縣衙的差人呢?再不濟,可以去請府兵剿滅,怎麼竟不管?”
路人見她義憤填膺,說的頭頭是道,便嘆息:“衙差們哪裡敢跟山賊抗衡,那可是百餘號人,惹急了他們,衝殺下來,咱們這小縣城也是抵不住的。至於府兵,人家哪裡願意來這兒呢……”
方雲依氣得咬牙切齒:“若是鎮哥哥在,一根手指頭也捻死他們。”
方雲依詢問之時,無艷跟琉璃便在旁邊聽著,前頭那許大娘哭了會兒,便又跪地磕頭,叫縣老爺做主,砰砰地在那青石板路上磕了四五個頭。
無艷看不過去,便忙走過去:“大娘,你這樣留神傷了自己!”
方雲依也走過來,見無艷扶著那婦人,而婦人額頭上已經見了血,方雲依不由大聲罵道:“當官的不管事,還算什麼當官兒的?縮在衙門裡難道就天下太平了麼?這種沒用的昏官,遲早晚要給貶斥!”
幾個衙差在門口一聽,有的心驚,有的發怒,有的卻也服這極有勇氣的話。
琉璃在旁道:“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們這兒沒人,怎麼跟山賊打?你沒聽方才有說,惹急了山賊,整個縣城都要倒霉?”
方雲依道:“我就聽不得這樣膿包縮頭的話,再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當著本朝的官兒,卻任由賊人欺凌,這不是本末倒置了麼?若是無法護得住百姓安寧,這官兒索xing也別當了!”
那許大娘聽著,哭得止不住,淚跟血混在一起,越發悽慘。旁邊的百姓也都個個點頭,有人便大聲附和。
方雲依見百姓們贊同自己,越有幾分得意。琉璃挑挑眉,不再出聲。
那邊無艷給許大娘把額頭上的血跡擦拭gān淨,又瞧了傷,只不過傷是小事,這婦人大概是太過悲痛,又哭得過多,雙眼紅腫,神思恍惚,若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天,便會撐不住病倒。
許大娘呆呆看了無艷片刻,又轉頭看向方雲依,正好有人便問道:“這位姑娘,你看來不是本地人,敢問你是?”
方雲依很是瞧不上此處官吏的無用,便昂首道:“晉中守將方浩便是家兄,太原統兵尉遲鎮是我gān哥哥。”
有幾個衙差本正yù來驅逐呵斥,聞言都嚇得悄悄後退出去,周圍百姓轟然發聲,雖然多數人不知道方浩是誰,但是對於“尉遲鎮”三字,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苦主許大娘本是走投無路了,此刻便撲倒在方雲依身前,哭著求道:“姑娘這樣大的來歷,求姑娘你大慈大悲,救救我們家英兒。”
方雲依吃了一驚,她雖然“路見不平”,但多數是對於官府的不滿,何況,如果面對的是一兩個賊人,她倒是絕對不會猶豫,可是對方是成白的山賊……
琉璃正看好戲,見狀便冷笑:“方姑娘,你可別只說不練呢。”
方雲依臉上漲紅,騎虎難下,周遭百姓更有人說道:“姑娘既然是兩位將軍的親戚,應該不至於沒有法子的。”
琉璃見方雲依面露尷尬之色,便低低對無艷笑說:“叫她愛出風頭,現在看她怎麼辦。”
方雲依被百姓圍著,正無法可想,一眼看到琉璃幸災樂禍之態,忽地心頭一動,便叫道:“都別急,如果我哥哥跟尉遲將軍在此,當然不在話下,可如今他們都不在,我不免雙拳難敵四手,但是大家不要擔心,跟我一塊兒的,還有一位少年英雄……”
琉璃一聽,眉頭一皺,猜到方雲依要說什麼,果真,就見方雲依一指琉璃,道:“這位少年英雄是修羅堂出身,那可是江湖中人望而生畏的門派,有他在,降服山賊不在話下。”
琉璃不由跳起來:“姓方的你閉嘴……”
百姓們卻不似江湖人,不太懂什麼是“修羅堂”,見方雲依如此推崇,當下便圍了上來,嘖嘖讚嘆。
琉璃心中煩惱,便拉著無艷,道:“這姓方的是個惹事jīng,我們不如先走吧。”
無艷看看琉璃,又把周圍百姓環顧一遍:大傢伙兒臉上都帶著驚喜jiāo加之qíng,地上的許大娘更是含淚合掌向天念佛,以為真的盼到了觀音菩薩救命。
琉璃正拉著無艷yù往外走,卻聽無艷問道:“琉璃,你們修羅堂……也有人在此麼?之前在酒館裡你自己出外,是不是……”
琉璃一聽,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擠出重圍,琉璃道:“醜丫頭,你別打我們修羅堂的主意,你忘了我現在是在逃之身麼?我避開堂主還來不及,怎麼能再去跟堂內聯絡?”
無艷凝視他,琉璃跟她對視片刻,便把目光溜開。無艷道:“我之所以喜歡醫術,是因為能夠救濟病患之人,看到他們轉危為安,康健如初,我心裡便覺高興,只不過,我也知道這世上,更有許多醫術都救治不了的,比如……像是今日這樣的qíng形。”
琉璃忐忑,問道:“丫頭,你想說什麼?”
無艷道:“方姑娘有一句話說的對,不能坐視不理。”
琉璃叫道:“什麼?你可知這叫以卵擊石?對方人多勢眾,我們呢?要拔刀相助也要看qíng形才對,你若是打不過對方,白白地賠上自己的xing命,這不叫救人,這叫害人,你把自己也害了,懂麼?”
目光相對,無艷點頭:“我懂,可是我還是要救,不試試又怎知道救不了,何況如果明哲保身當一切都沒發生,我此生永遠都會於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