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艷嘆了口氣,道:“我就是覺得……太可憐了。”
尉遲鎮問:“誰可憐?”
無艷想了想:“孫小姐可憐,孩子可憐……老將軍也可憐。”
尉遲鎮把書放下:“老將軍也可憐麼?你不覺得……孫小姐去世……跟他脫不了gān系麼?”
無艷眉頭一皺,雙手抱頭揉揉:“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可能他、他不是故意的……誰願意害死自己的孩子呢。”
尉遲鎮目光之中一片柔軟:“是啊……如果那孩子還活著的話就好了。”
無艷轉頭看他:“嗯?”
尉遲鎮沉吟之際,忽地眉峰微動,眼尾往旁側窗戶上淡淡一掃。
尉遲鎮手在書上一按,起身走到chuáng邊,他緩緩坐下,抬手撫過無艷額頭:“星華,我有個問題,或許突兀,不知道該不該問你。”
無艷道:“什麼?你說就是了。”
尉遲鎮道:“我想問你,倘若你是老將軍的孫女兒……你會不會恨他?”
這一瞬間,尉遲鎮清楚地聽到窗欞上有一道細微的脆響。他內功jīng湛自能聽到,無艷卻全沒發覺,只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我?”
尉遲鎮凝視她的眼睛,道:“是啊,倘若你是……那個倖存下來的孩子,你會如何面對孫老將軍?”
無艷原本躺著,此刻便猛地坐起身來,震驚地望著尉遲鎮的雙眼,她的臉上,神qíng之中,畏懼跟遲疑jiāo織,而後搖頭道:“怎麼可能,我當然不是啦!”
尉遲鎮笑了笑,極力將聲音放得更加溫和:“我是說假如……並不是說你就肯定是。”
無艷呆呆地望了尉遲鎮一會兒,道:“如果、如果我是的話……”
她抬手,握在唇邊,垂眸擰眉,似在苦苦思索,隔了會兒,才低低說道:“如果我是那個孩子……我、我不知道……那太可怕了。”
尉遲鎮握住她的手:“別怕,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麼?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
無艷胸口起伏不定,沉默了片刻,才茫茫然地說道:“鎮哥哥,我不喜歡這樣……師父說我是個孤兒,我、我有時候想我的爹爹媽媽是什麼樣的,但是、但是我不要這樣、這樣悽慘……我會很難受的……我不要是那個孩子,我不要是……”
無艷說著說著,心痛難忍,眼中的淚也一涌而出,她抬手揉眼,卻越覺得傷心,忍不住竟哇地哭了出來。
尉遲鎮心頭一沉,忙伸手把無艷擁入懷中:“乖,別哭……不說了,不說這個了。”
尉遲鎮抱著無艷,溫聲安撫,耳畔聽到窗戶邊上,似乎有一道無奈而淒絕地低低笑聲,然後,那沉緩的腳步聲,慢慢地,一步一步遠去了。
一夜過後,尉遲鎮跟無艷起身洗漱了,便出來跟孫錦堂告別,誰知卻撲了個空。
老僕人道:“早一個時辰前,jī鳴驛傳來消息,外部沙匪集結作亂,老爺親自帶兵出城去了。”
尉遲鎮震動:“老將軍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怎麼貿然出城?”
老僕人黯然低頭:“我們也是這樣說,但是老爺的命令誰又能阻止?”
尉遲鎮問道:“可說了賊匪的人數跟動向?”
老僕人道:“這些是軍機,小人只是奴僕,從來不敢參與。但是最近外頭有人說,曾在淺海迷宮那裡發現過沙匪的蹤跡,只盼老爺別去那處。”
這淺海迷宮,是關外地景,坐落於來往客商的駝道之西,有一處淺淺的水窪,不算太大,只有小半里,雖然清淺,但終年不gān,水是清澈的藍色,入口卻甘甜,很是奇妙,水鳥棲息糙木茂盛,當地人稱呼為淺海。
而淺海之畔,卻有一處廢棄遺址,多是斷壁殘垣,綿延有三四里之多,傳說是千年前,此處有個古國,這便是古國的宮殿所在,隨著風催日曬,宮殿自然消失無蹤,只留下當初建造宮殿時候的輪廓雛形。
開始的時候有些經過的客商喜歡在此處歇腳,無意中在河畔竟撿到極為名貴的寶石,兩三次後,漸漸有傳說,說是古國宮殿雖然不再,但卻有無數的珍稀異寶,隨著沉埋底下,如果運氣好,或許就會發現。
財帛動人心,於是乎,便有好些利yù薰心的人前來探寶,誰知,一批一批的人前赴後繼,進去的人多,出來的卻少……於是又有傳言,說迷宮之內有鬼怪作祟,財寶跟鬼怪的傳說越來越盛,關內關外前來探寶的人卻有增無減,但是那些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客商跟本地人,卻是說淺海而色變,不敢冒險靠近分毫。
尉遲鎮不禁有些擔憂,昨晚他聽到那窗外之人,分明就是孫錦堂了,卻不知道老爺子聽到無艷那一番話之後,會是如何反應。
可是尉遲鎮知道,老爺子心中必然是不好受的。而且……如果是部分沙匪作亂,又何須主將帶兵出關?昨晚上老爺子回府之前,談起沙匪,明明是一副很不屑的口吻。
尉遲鎮便問道:“老將軍昨晚歇息的如何?”
老僕人搖頭,管家娘子送了吃食進來,聞言又生傷感,道:“哪裡合眼過?對著小姐的舊衣裳坐了整整一晚……”
尉遲鎮略一思量,便先將無艷安置在府中,自己出外打聽仔細。
無艷本想跟著他,但因涉及軍qíng,又看尉遲鎮一臉凝重,無艷便只好囑咐他若無事早點回來,自己卻在府內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