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這麼難看,毫無形象,簡直令人髮指。
阿緋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嗝,頭髮散亂:“我一直都這樣。”
傅清明搖了搖頭,又問:“就這麼不喜歡……我碰你嗎?”
阿緋道:“男女授受不親。”
“可我是你的駙馬。”
阿緋又打了個嗝:“我有相公了,不能跟別的、馬亂來……”
傅清明思忖地看著阿緋:“那麼,你真的不記得我叫什麼了嗎?”
阿緋不敢再糊弄他,竭力做理直氣壯的模樣:“我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你!”
傅清明的眼底掠過一絲難過,而後,他就低低地說:“我……叫……傅清明。”
——傅清明。
三個字,平淡無奇,卻好像帶著明快輕笛響過金戈鐵馬奔騰的氣息。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是酒旗颯颯迎風,是少年怒馬鮮衣,是誰的手摺了枝細葉楊柳,是誰的手敲牙板唱紅巾翠袖。
旖旎里長袖輕揚,沾衣yù濕的是杏花雨,寂寥中負手獨立,chuī面不寒的是楊柳風。
長街,長亭,長橋。橋下流水潺潺,水裡有白雲,孤雁,天光雲影,舊夢往事。
阿緋不記得。
阿緋也不知道。
“傅清明”三個字,在本朝,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名鼎鼎的“戰láng”,百戰百勝的大將軍,長川傅氏的新任族長,一手遮天的——傅清明。
而跟傅清明的功績和威名同樣令人津津樂道的,則是傅清明娶了先帝最愛的光錦公主,先帝有三個王子,卻只有一個小公主,傅清明在身兼監國將軍的同時,也是本朝唯一的、如假包換的駙馬爺。
“清明?”阿緋打了個哆嗦。
傅清明聽到她喚自己的名字,渾身一陣戰慄,猛地將阿緋抱起來:“你記起來了?”
阿緋有一點羞愧,卻還能撐得住:“我……我只是想到了清明節。”
清明的時候宋守會煮jī蛋給她吃,阿緋每次都會像守財奴一樣把吃不完的jī蛋藏起來,以至於清明節過後第二天宋守無意中在衣櫃裡發現圍成一圈兒的jī蛋,差點笑破肚皮,覺得阿緋簡直是只母jī。
每到清明阿緋就會收穫許多煮熟的jī蛋,因此她對這個節日印象深刻。
傅清明極為失望似的,嘆了聲:“真的不記得了?”
阿緋覺得不僅是他瘋了,自己也快要被他bī瘋了,礙於現在處境危險,只好沒骨氣地妥協:“現在記得了,好嗎?”
傅清明見她帶著淚,可憐兮兮地求著自己,便緩緩一笑,他笑起來的樣子極迷人,阿緋覺得他快要比自己美了,幸好還有宋守,宋守會做飯,這個男人卻是個野蠻的瘋子。
傅清明笑著,就輕輕地在阿緋的嘴唇上又碰了一下,阿緋見他靠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幾乎要開始喊饒命,嘴唇上卻只傳來溫柔的摩挲……
阿緋怔了怔,感覺男人離開了自己。
傅清明下地,一手握著阿緋。
阿緋被迫跟著到了炕邊上,傅清明見她不動,便俯身下去,將地上的鞋子撿起來,又握住阿緋的腳。
阿緋本來正在琢磨來個二次逃跑,正在蠢蠢yù動蓄勢待發,忽然見男人半跪地上,把鞋子替自己穿上,那副認真且體貼的樣子,讓她忍不住紅了臉:“你gān什麼?”
傅清明有條不紊地替她穿好一隻鞋子,又握住她另一隻腳,阿緋的腳小小地,白皙細嫩。
阿緋晚上睡覺不耐煩穿襪子,本來也不習慣穿衣裳,是宋守堅持讓她穿的,幸好。
傅清明把那隻小腳握進掌心,且並不忙穿鞋。
阿緋覺得腳有些癢,似乎被粗糲的什麼磨到,阿緋本能地要縮回腿來,卻被傅清明牢牢地握住:“別動。”
他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到阿緋幾乎疑心是錯覺,阿緋望著男人略微低頭,似乎看自己的腳看得著迷,令阿緋自己都難為qíng起來,幸好她每天都會被宋守督促著沐浴。
阿緋心裡亂跳,只好問:“你為什麼給我穿鞋?”
傅清明這才替她將另一隻鞋穿上:“因為我要帶你走。”
阿緋大驚:“什麼?這裡是我的家,你帶我去哪?”
“這裡不是。”
阿緋搖著頭,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極大的恐懼,試圖回到炕上去:“不去,這裡是我家,我相公也在這,我要等他……相公,宋守!”
阿緋扯著嗓子喊,聲音在黑暗中有些顫抖有些無助,傅清明看她一眼,將她攬到胸前:“忘了嗎?我跟你說過,我才是你的相公。”他嚴肅而不由分說地,因背對月光,看不出臉色如何,但眼睛卻依舊炯炯然有神。
阿緋顧不上妥協:“不是,你不是……我不認得你……”
傅清明站住腳,雙眼在暗影里閃爍不定,片刻,他道:“你想見他是不是?你不想知道他去哪裡了嗎?那就不要鬧,乖乖地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