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人顯然是有備而來,通身一股有恃無恐的氣勢,倘若子規知qíng,自行避開,自不必告知他使他為難,倘若子規不知qíng,硬要令他惹禍上身,又何必。
午夜夢回,簡鳳涅翻了個身,忽地嗅到一股微苦的奇異味道,她心頭一動,雙眸微睜,模模糊糊望見某個有幾分眼熟的影子,端然坐在yīn影里,似真似幻。
花愁顫
空氣之中一股奇異味道散開,夏夜燥熱,下半夜卻隱隱地有些薄薄涼意,這味道起初聞著極淡,就宛如心念一轉之間的一股苦澀之意,不經意便會被忽略,然而細細覺來,卻又百轉迴腸,那最初的薄苦之外,另有一股甘香回來,綿軟dàng漾。
花明柳暗,先苦後甜,雙生並行,一如人生起伏的滋味兒。
在許久之後,簡鳳涅才明白,這是青艾同龍涎香混合產生的味道。
那天底下獨一無二的香,唯一人能用。
剛剛醒來,神智還有些不甚清醒,簡鳳涅眯著眼睛看那方影子:“究竟……是人是鬼呢?”喃喃地,似問自己,似問虛空。
那人輕輕一笑:“小娘子心裡所願是何?”
簡鳳涅嘆道:“人鬼殊途,雖然有趣,然而多半沒什麼好下場,故而是人最好了。”
那人靜靜問道:“那,何人最好?”
簡鳳涅想了想,十分認真道:“是尚膳監的總管太監,則最好了。”
那人身形一陣亂晃,卻生生地忍了,半晌才重又說道:“為何……要是尚膳監,還是總管……太監?”一句話,問的七零八落,dàng氣迴腸。
簡鳳涅慢慢道:“這冷宮裡頭雖則安逸,然而吃食上究竟匱乏,每日的喝粥吃鹹菜gān,有些熬不住。”
那人哼了聲,道:“冷宮便是如此了,若是有那些山珍海味,也不稱之為冷宮了,不是麼?”
簡鳳涅眨了眨眼:“故而我才盼你是尚膳監的總管太監,勞你夜半來探望,估計也能大發慈悲,調整一二。”
那人道:“讓你失望了,我並非尚膳監的總管……太監。”那“太監”二字,格外咬的重些。
簡鳳涅百無聊賴道:“那麼你是哪裡的太監?”
那人身子僵了僵,而後咬牙道:“我……並非太監!”
簡鳳涅望著他帽子底下露出的下巴,隱隱地可看到這下巴的形狀不錯,且無須。
簡鳳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沒什麼,”她打了個哈欠,“你既然神出鬼沒而來,必然是不願意自己身份曝露的,一再否認,也是qíng有可原。”
那人聽她言下之意顯然仍舊將自己看做太監,那原本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也微微握緊,有幾分按捺不住。
然思來想去,卻究竟未曾發作。
簡鳳涅自顧自翻了個身,竟是背對著那人,那人見她如此目中無人,便微微抬頭,帽兜之下,一雙眸子皎皎如星,軒眉微挑,剛要開口,卻聽得簡鳳涅道:“其實你是太監最好。”
那人道:“為何。”
簡鳳涅道:“人在冷宮裡頭,雖已經是最壞不過的境遇,然而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傳言,那豈不是雪上加霜……閣下是太監,倒是說得過去,何況在這宮裡頭,能夠夤夜自由行走的,除了侍衛,便是太監,我賭后者。”
“那我,也可能是侍衛。”
“是太監!”
“侍衛吧……”
“太監!”
他一時語塞,她卻打了個哈欠:“其實太監也是不錯的,你無須介懷,英雄不問出處……唔,倘若無事,我要睡了。”
久久,簡鳳涅已經半入夢鄉,卻聽到身後那人道:“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簡鳳涅哼了聲,眼睛半閉半睜。
那人自顧自道:“史書曾記載,天朝派了使節出使,行經滇時,滇王問道‘天朝與我孰大’?使節笑而不答,經過夜郎國之時,夜郎國之王……”
簡鳳涅甚是失望,道:“這不是夜郎自大的故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