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涅道:“太天真了,被嫌棄被欺負,那是不好的,對麼?”
子規無法置評。
鳳涅卻蹙著眉,喃喃道:“我現在這樣,跟以前相比,是不是更好了?”
子規想說,卻又仍舊沉默。
鳳涅終於看向他:“可是這樣的我,你不喜歡是不是?”
子規肩頭一震,急忙將手抽出來,後腿一步,單膝跪地:“娘娘!”
鳳涅卻上前一步,bī問一般看著他:“變成會玩弄心機的女人,對你來說,很可怕是麼?”
子規用力搖頭:“娘娘……”
鳳涅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子規,半晌,卻又笑道:“今晚上是怎麼了,劉休明跪下了,你也跪下了,可見本宮真的是很讓人懼怕。”
“娘娘……”涼風裡,子規身上更冷,額上卻冒了汗。
終於開口道:“請恕奴婢斗膽,對奴婢來說,不管娘娘是過去的xingqíng,還是如今的xingqíng,都是奴婢該敬畏的主子。對奴婢來說,主子如天,做什麼都是對的。”
“嗯……?”鳳涅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淡笑的疑問,又似是在沉吟。
子規跪在地上未曾抬頭,自然看不清皇后的神qíng,雙眸只能死死地盯著地面,從地面逐漸地移到面前的玉足,在裙裾之下若隱若現。
忽然之間,本來離地還有幾寸的裙擺著了地,子規還未來得及反應究竟發生何事,就見那重重疊疊地裙裾如蓮花般曳地。
他的眼睛一眨,不由自主地抬頭,卻望見正在眼前地皇后的雙眼,正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原來她竟然蹲了下來。
四目相對,子規驚了一驚,而後又急忙低下頭去,喃喃道:“娘娘……”
鳳涅蹲在子規跟前,雙手抱著膝,歪頭凝望著他,輕聲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好奇相問的神qíng,是一份如昔的天真無邪。
子規定定道:“是!奴婢……不敢欺瞞娘娘。”
“可是……”鳳涅笑道,聲音更低,“一個人的頭頂,只能有一片天啊……”
子規雙眉一蹙,身體像是僵住了一動也不能動,卻聽得那人又笑道:“總覺得你……”
子規屏息聽著,整個人徹底僵了,心中似乎隱隱知道她將會說什麼。
鳳涅卻忽然又道:“算啦……你對我好,比什麼都qiáng。”
她伸出手來,在子規的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如安撫,如肯定。
子規卻仍舊不能動,鳳涅道:“起來吧,本宮的腿有些麻了,該回去歇息了……”
子規起身,有些鬆一口氣,又有些悵然,吶吶道:“娘娘……”
那人卻已經邁步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張開雙臂,喃喃道:“明天還要早起,唉,想到要回去頭越發大了……”
不似是平時里的端莊,隨意伸展的動作看似是起舞一般,幾分落寞。
儘管鳳涅心中有一萬個不願回宮,在范府的最後一日還是極快過了。
正午一過,宮內便有人來,備了鳳駕迎接娘娘回宮,范府上下又來辭別,如此一拖,起駕回宮之後,已經是huáng昏時分。
鳳駕入了宮門,鳳涅便覺氣悶,一直進了鳳儀殿,才喘息片刻,便又起身換了衣裳,前往勤政殿“謝恩”。
這是鳳涅頭一次瞻仰朱玄澹“工作”的地方,殿門口上禁衛同太監們層層恭候,小太監見了禮,便進內通報。
片刻,大太監季海帶著一臉笑出來:“娘娘大好,奴婢給您請安了。”
鳳涅道:“公公辛苦了,陛下可在?”
季海哈著腰,一臉誠摯:“回娘娘,陛下在呢,不過還有幾個內閣的大人也在裡頭議事。”
鳳涅點頭:“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議了很長時候了麼?”
季海皺眉道:“可不是麼?半個多時辰了,本來萬歲爺還想著去娘娘宮裡頭呢,不過……瞧那樣,好像還得再過一陣子。”
鳳涅“啊”了聲:“國事要緊,陛下專心是好事,不然本宮待會兒再來吧。”
鳳涅正要轉身,卻見那本來關著的勤政殿門扇打開,裡頭魚貫走了幾個大臣出來。
季海一看,笑道:“娘娘真好福氣,剛一來這就議完了!”
鳳涅也淡淡一笑,站住了腳。
兩人這一對話的瞬間,鳳涅抬眸,正對上數道不善的目光。
面前,幾個大臣分兩側站著,倒是涇渭分明。
左手邊兒上的,乃是個中年人,看似同范汝慎年紀相仿,身邊跟著個鋒芒外露的青年,卻正是戶部尚書姬遙同刑部尚書司逸瀾。
右手邊上,是個容貌甚是俊美的青年,身邊跟著兩個中年男子,一個身形微胖,臉兒圓圓,一個帶兩點鼠須,目光靈活。
這三人,卻正是范汝慎一黨的,分別是范汝慎的女婿吏部尚書顏貞靜,禮部尚書鄭崇,同兵部尚書崔競。
顏貞靜一黨見了鳳涅,便恭敬行禮,道:“臣等見過娘娘。”
鳳涅見顏貞靜生得順眼,他身邊兩個也各有特色,便一笑:“眾位免禮。”
另一邊上,姬遙同司逸瀾兩人對視一眼,各露出不屑之色,然而禮不可費,便也上前行禮:“見過娘娘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