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涅沉默片刻,道:“請太后指教。”
惠太后微微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需要多說了,天下九姓,根基大部都在京師,盤根錯節……那少數在外省的,其中,柴家同姜家素來有與世無爭之態,但仍舉足輕重,而威遠侯將門出身,勢力也是不容小覷,……據說前些日子,還有人參了謝家一本。”
鳳涅道:“太后聖明,難道郡主跟謝小姐進京,跟此有關?”
“正是,”惠太后道:“如今他們送女上京,獻出至親骨ròu,自然是為了讓皇家安心……這其中要用的是何途徑,你可細細想想。”
鳳涅道:“太后的意思是……他們想讓郡主同謝小姐兩個,成為陛下的妃嬪?”
惠太后道:“是啊,或許他們的心思便是如此……柴家雖一向淡泊,但卻是聖祖曾給予丹書鐵劵的異姓王,肯送郡主上京,足見對天子的尊敬之意,而謝鐵翎一向孤傲,如今也肯送姑娘來……自也是臣服之意,倘若天子接納,倒也好說,倘若不接的話,未免涼了他們的心……”
鳳涅心頭一沉,就看惠太后,正好兩人目光相對,惠太后道:“皇后可懂我的意思了?”
鳳涅便微笑道:“多謝太后指點……臣妾明白。”
惠太后道:“我只是想同你說一句話,你是皇后,天子對你又格外不同,我的兒子,我知道是什麼脾xing,他認準了的,誰也更改不了……但是,他卻又是一國之君,自要為天下著想,而你,身為皇后,該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得體的,你是極聰明的,我就不說了。”
鳳涅垂頭道:“臣妾明白,此事不僅是後宮之事,更是朝堂乃至天下之事,太后dòng若觀火,陛下明見萬里,臣妾自然是一心遵從,絕無二意。”
惠太后望著鳳涅垂眸應答之態,微笑道:“你果真善解人意,也怪道天子愛你,——你放心,不管後宮多幾個人,身份如何,都不會動搖你的地位,天子可以有佳麗三千,卻永遠只有你一個皇后。”
鳳涅本想做出心悅誠服之態,想想還是罷了,便只溫溫道:“太后放心,臣妾明白。”
惠太后看了她一會兒,神色里,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最終沒說,只道:“皇后如此賢德,是天子的福氣,也是大舜的福氣。”
鳳涅出了長chūn宮,鳳輦緩緩往回而行,將到了岔路口,鳳涅定定望著遠處那一片yīn涼,道:“前面那有樹木的地方,是冷宮了吧?”
康嬤嬤抬眼看了看,道:“娘娘,正是呢。”
鳳涅心念轉動,便道:“自出來後,就再也沒回去看看,索xing現在無事,就去瞧瞧吧。”
“這可使不得!”康嬤嬤急忙攔阻,“娘娘,好不容易出了那地方,好端端地又回去瞧什麼,有些不吉利。”
鳳涅笑道:“你想的倒多,休要囉嗦,走吧!”
康嬤嬤見她分明是鐵了心要去,她也不敢就再勸,只好愁眉苦臉地跟隨。
冷宮的門扇半掩著,太監上前推開,發出“吱呀”聲響。
鳳涅邁步進去,放眼四看,裡頭景物如昔,斑駁的紅牆,參天的老樹,底下的雜糙大概是沒有人來去除,因此又長了起來。
裡頭有些安靜,鳳涅往前幾步:“怎麼,人呢?”
此刻幾個冷宮的宮人見了鑾駕而來,頓時連滾帶爬跑出來跪地行禮。
其中一個太監道:“回娘娘話,湄主子昨日起有些不大舒服,早先請了太醫看過,如今在裡頭躺著,其他兩位主子此刻正睡著。”
鳳涅道:“太醫說怎麼了?”
“說是染了一點風寒……沒什麼大礙,開了點兒藥,已經喝了些了……”
鳳涅正yù進內看看湄妃,卻聽得一聲咳嗽,有人道:“是誰在外頭說話,吵得本宮難以安生。”
而後有人從前頭的房門口走出來,臉兒略有些huáng,卻是湄妃。
湄妃一見鳳涅,頓時雙眼一亮,又驚又喜道:“皇后娘娘!”邁步急急地出來,腳步踉蹌,有些不穩當。
鳳涅見她走得匆忙,而幾個宮女太監還跪在身邊,便喝道:“還不快去扶著?”
立刻有兩個宮女衝過去扶住湄妃,湄妃到了鳳涅身前,規規矩矩行禮:“臣妾參見娘娘千歲。”
這功夫,芳嬪同琳貴人也驚動了,探頭探腦地出來看,見是鳳涅,也都連蹦帶跳地跑出來。
鳳涅見她三人穿著倒也體面,並不見任何污髒,除了湄妃有些臉huáng,芳嬪同琳貴人全沒瘦半分,jīng神也好,她就知道康嬤嬤所說是真,而這些宮人果然也沒有怠慢,當下心中略覺欣慰。
吩咐人去將昔日她所用的長椅搬出來,就放在檐下,鳳涅坐上去,摸來摸去,嘆道:“真是古怪,明明用了不是很久,怎地竟如此懷念?”
微微笑笑,往椅子上一躺,當初坐在這檐下冷冷清清幽獨賞月之態,頓時浮現腦海之中,不由地嘆了口氣,有種“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之感慨。
湄妃雖病著,卻也不願入內休息,同芳嬪琳貴人三人坐在鳳涅腳邊上,胡亂地問長問短。
但多半只芳嬪同琳貴人在說,湄妃到底有些jīng神不濟,便也少開口。
說話間,芳嬪咂嘴道:“娘娘,今日我們還吃魚嗎?臣妾想吃的很。”
琳貴人也忙道:“日思夜想地盼著娘娘回來,盼著子規公公烤魚吃呢!”
康嬤嬤聽她們胡說八道,便心道:“冷宮也是能隨便回來的……這兩個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