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太后道:“這不過都是你的推測罷了,你愛戀范憫,就當周遭的人都對她有謀害之心麼?後宮三千,難道其他的人都是灰塵只有范憫一個明珠才能入天子的眼?”
“朕說的是謀逆之罪,太后。”
“謀逆……謀逆……”懿太后聲音顫抖,以手掩面,半晌不語,繼而慢慢道:“你說謀逆,我倒是想起我可憐的昇兒了……”
朱玄澹本不動聲色,聽到“昇兒”兩字,肩頭卻不由地一震。
懿太后的手在額前攏著,垂頭道:“記得昇兒去後,哀家憂思不已,悲哀過度,滴水不進厘米不沾,幾乎要隨他而去,多虧了梅仙那孩子,細心體貼,盡心照料,哀家才又活過來,她任勞任怨地伺候了哀家那麼久……先頭哀家去內務司,梅仙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哀家無法坐視她死在牢獄中,既然天子來了……也好,若天子執意要梅仙死,那麼,就進去,親自把梅仙送回牢獄之中吧!”
她說著便一抬手,指了指後殿處。
朱玄澹皺著眉,靜靜地坐了片刻,才緩緩起身。
懿太后猛地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朱玄澹,四目相對,她一雙眸子裡果真含著淚。
朱玄澹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入內。
懿太后驚地起身跟著入內。卻見朱玄澹邁步穿過內殿,一路宮人紛紛退避,他拐入內室,果真見范梅仙躺在chuáng榻上,臉色枯huáng,頭髮蓬亂,雙眸緊閉,嘴唇gān裂,仿佛半死一般,全無昔日的艷麗嬌美。
朱玄澹不由一愣,皺著眉看梅仙之態。
此刻身後懿太后緩緩上前,看了看朱玄澹的面色,又看看梅仙,才緩聲道:“你看,才幾天的功夫,就變成這樣……天子,你真的以為病成這樣的梅仙,能夠指使那兩個賤婢害人嗎?”
懿太后將范梅仙帶入宮中之事,鳳涅自也知曉了。
康嬤嬤私底下,不免說了幾句不大好聽的,無非是太后太過逾矩了便宜了梅仙云云。
鳳涅卻淡淡道:“此事陛下自會料理,不勞我們cao心。”
康嬤嬤道:“娘娘,奴婢只是想,好不容易看范梅仙倒了大霉,轉眼間又給太后救走,奴婢覺得就好像放了條毒蛇一樣,指不定什麼時候再竄出來咬人一口。”
鳳涅一笑,復咳嗽了聲,見悅兒抱了huáng貓進來,huáng貓喵喵叫著,鳳涅看著它,卻又嘆了聲。
她將huáng貓接過來,摸了會兒,問明白貓兒吃食上正常了,也漸漸放心,才又問道:“這天都黑了,怎麼阿靖還沒回來?”
康嬤嬤道:“是啊,娘娘一說奴婢也想起來了……難不成靖少王是去哪裡玩耍了?”
鳳涅心裡一緊,急忙道:“子規,叫幾個伶俐的小太監去找找。”
子規正領命,卻聽外頭有人道:“回來了回來了……少王爺回來了。”
鳳涅抬眸,卻果真見一道小小人影從殿門口進來,小臉上喜笑顏開地,興高采烈道:“皇嫂,我回來啦。”
鳳涅問道:“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朱安靖眼珠一轉:“皇嫂,阿靖在御花園裡玩呢……一時竟忘了時辰。”
“你玩什麼呢?”
朱安靖道:“就是……翻來翻去……找蟲子耍!”
“胡鬧!”鳳涅皺眉,借著宮燈光果真發現他的雙手黑黑地,便道,“你又不是那鳥兒,不缺蟲兒那一口,做什麼去找那些,快點把手洗洗。”
她雖如此訓斥,心裡卻也知道,阿靖這個年紀,正是閒不住的時候,這個年齡的孩子,最是喜歡竄上跳下,不知天高地厚地淘弄些稀奇古怪的把戲,若不管束,他們能竄到屋頂上去。
朱安靖答應了聲,康嬤嬤領他去洗了手,回來後,鳳涅又格外叮囑了兩句:“以後你玩歸玩,可皇嬸有三件事要說,你得記住了。”
朱安靖好奇問道:“皇嬸,哪三件事?”
鳳涅道:“一來要留意時辰,不許再這麼晚,二來,身邊兒要有咱們鳳儀殿裡的可靠的人跟著,不許孤身一個,第三,要防備些有意跟你套近乎的,尤其是別人想要引你去什麼地方,或者給你什麼吃的,不許去,更不許吃,聽到了嗎?”
朱安靖瞪大了眼睛聽著,仿佛呆了,鳳涅道:“聽到沒有?”
朱安靖才道:“聽、我聽到了皇嬸。”
“那記住了嗎?”鳳涅非要他答應才安心。
朱安靖點點頭,乖巧道:“皇嬸放心,阿靖都記住了。”
糙糙地用過了晚膳,在宮殿內略散了會兒步,便回到內殿。
鳳涅同朱安靖兩個在一張桌兒上,各自對著一本書看,許是太累了,又許是那些子曰詩云有些枯燥,小孩兒翻看了幾頁書,便有些發困,在燈下一下一下地打瞌睡。
鳳涅見狀,低低喚了兩聲阿靖,朱安靖聽了她叫,便爬起來繼續做嚴肅看書狀。
鳳涅看他一本正經要發奮的模樣,又是欣慰又覺得可憐可笑,便叫他去睡,朱安靖卻搖頭不肯,道:“皇嬸,阿靖不困,再呆一會兒吧。”
鳳涅無法,朱安靖看了會兒,額頭抵在書上,呼吸聲沉穩,竟身不由己地睡了。鳳涅啼笑皆非,將自己手上的書停了,便想要子規抱他回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