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且雖然遭逢大變,但她本來就聰慧非凡,前思後想便有幾分明白,聽子規如此一說,更是確認無疑,緊緊地咬住嘴唇,眼淚滾滾落下,抱住懷中的包袱,喃喃道:“娘娘……”
子規看她一眼:“還有一句話,是我送給你的,你念親qíng固然是好,但有時候一味縱容,反而是禍害,此番死裡逃生,你該知道如何做。”
說到最後一句,雙眸向著思且身後的岳思簪掃去。
岳思簪對上他清涼的眸子,心中不由地一涼。
思且抱著包袱:“公公、我……我知道……”她放眼看了看,道:“公公,京城的方向在哪?”
子規揮鞭一指,思且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向著他所指的方向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碰在地上,發出砰砰聲響。
岳思簪望著子規,卻不做聲,也不動作。
子規嘆了一口氣:“算了!此事若是換了別人,總有一萬個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以後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之後,便吆喝一聲,牛車往前又行。
誰知剛走了一會兒,卻聽身後腳步聲急促響起,子規也不停牛車,但牛車晃得極慢,那人很快就追了上來,子規一轉頭,對上岳思簪的雙眼。
“等等!”她伸手抓向牛車韁繩,叫道。
子規面色極冷峭,道:“岳貴人還有何話說?難道還不甘心嗎?”
岳思簪目光閃爍,跟著牛車不停,道:“公公,以前就當是我鬼迷心竅,娘娘這麼對我跟姐姐,我又不是畜生……我有件事要跟公公說……”
子規對上她的眸子,心中一動,便把牛車停了:“你想說什麼?”
此刻思且怕岳思簪又鬧什麼,便也跟著過來。
岳思簪看她一眼,又看四野無人,才道:“公公,這事兒有人jiāo代我怎麼也不能泄露的……然而娘娘對我們姐妹有大恩,如今我們也要離開京城再不回來了……我便將此事告訴公公。”
子規見她說的嚴肅,便挑了挑眉。
岳思簪一皺眉一咬牙,低聲道:“當初萬歲爺寵幸了我之後,我們小姐……咳,范梅仙她不是很喜歡,此後便叫了個心腹的太醫給我把脈,想看看我會不會有孕。”
思且一聽,也有些色變。
岳思簪豁了出去,繼續又道:“可是……太醫給我診過了後,很是驚愕,後來就用了一種不知什麼東西調成的膏,在我手臂上塗了塗,紅紅地,怎麼也擦不去,後來才又用什麼藥水兒吸取了……我不知怎麼回事,就追著問,范梅仙礙不過我總問,就對我說……”
牛車晃晃悠悠向著京城的方向而去,身後,岳家兩姐妹的身影已經被撇下很遠,兩人跪在地上,向著牛車離開的方向、京城所在,雙雙又磕了幾個頭。
頃刻,岳思且將地上的岳思簪拉起來:“小簪,你方才對子規公公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還是……”
岳思簪點點頭:“范梅仙曾嚴令我這件事誰也不能說,自然是真的。”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萬歲明明都寵幸過你了,而且不止一次。”
“我也不知道,不過范梅仙說是萬歲爺只偏愛范……皇后娘娘的緣故,所以弄些什麼的……”岳思簪疑惑地說,而後又搖頭道,“只不過那些事都跟我們沒有關係了,姐,我們走吧,像是子規說的那樣,走得越遠越好。”
思且的眼睛熱熱地:“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等以後找到地方安置下來,咱們給娘娘立個長生牌位,天天給她祈福。”
兩人說罷,便挽著手,到小樹林裡把衣衫換了,把頭髮挽起來,臉上又各自抹了點兒灰塵,才又沿路往前而去。
將來的生活雖然不易,但都是死過一次之人了,又有什麼走不過去的?
子規在牛車上,任憑老牛慢騰騰地往前走,他的時機算計的正好兒,趕著城門關閉之前就進了城,牛車沿著大道往前,行徑一個偏僻的分叉口,從路邊兒的小巷子裡極快地跳出一個人來,道:“爺回來了!小人在此等候多時!”
子規一笑,便跳下車,將鞭子遞給那人,道:“有勞啦!”
那人一點頭,縱身上車,趕著牛車依舊慢悠悠地晃開去了。
子規站定了,便將破破爛爛的外衣脫了,扔在旁邊,露出裡頭的太監服色,他跺了跺腳整理了一番,才往皇城而去。
當晚上,朱安靖遲回鳳儀殿半個時辰,鳳涅問了一番,仍舊說是在御花園內玩耍,鳳涅叫了跟隨的小太監問,小太監也說是如此。
鳳涅有心想約束他一下,但是小孩兒現在正是玩鬧的年紀,太困著他們也不好,便隨意叮囑了陣就罷了。
正叫人領著朱安靖去換衣裳,外頭子規回來了。
子規進門行禮,鳳涅笑道:“這麼晚,害我很是擔心,怕宮門關了你就撈不著進來了。”
子規道:“奴婢不敢怠慢,正好進門後宮門就關了,勞娘娘擔憂。”
鳳涅道:“事兒都辦妥當了?”
子規點頭:“請娘娘放心,他們都已去了。”
鳳涅點點頭:“嗯,去了好……我也算去了一件心事。”
子規見左右無人,便道:“娘娘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為了她們兩人,可值得?”
鳳涅道:“值得不值得,本宮不知道,只不過我這心裡頭舒坦,就比什麼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