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公抬起頭,視線的焦點處又重新落在車隊遠去的方向,他面容蒼老憔悴,花白的鬍鬚在凌冽的風中搖曳,被冷意凍得發紅泛紫的雙手虛握成拳,似是要抓住這被風吹起的晉國的土。
須臾,他頷首道:「那就儘快行動罷!」
陸奇垂眸:「是。」
陸奇與莊良劉蔚三人商議出來的方法,是分作兩部分的,莊良將之稱為『聲東擊西』。
第一,由晉國大臣攜重禮光明正大的出使梁國請梁王放歸公子燁。
當然,這種方法顯然是不可行的,因為即便梁王答應釋放質子,梁國也會用盡方法拖延時間,直到晉國山河欲墜。
梁國會用這種緩兵之計,晉國自然也能使用,出使梁國求放公子本就不是本意,不過分散梁國注意力而已。
第二,在使臣與梁國周旋的時候,晉國會派遣真正的救援人手暗中到梁國接走公子燁,以防梁國出別種手段。
晉文公詢問的,便是所需的暗中接引公子燁的人手。
暗中接引者,必須是心向晉國,值得信任,且武術頗高的人。
此外,還得將生死置之度外,梁國一行,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更不會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回到晉國,貪生怕死者自然不可。
大張旗鼓的送走楊奉常等人後,陸奇便向晉文公告退回府,他坐在馬背上,神思不屬的打馬徐行,馬蹄聲亂,恰如他此刻煩憂無比的心緒。
作為晉國將軍,他無悔為晉國出生入死,征戰沙場。可他也是為人父為人夫,他如何能狠心一次又一次的送他的孩子去死,又如何忍心讓他的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痛?
他一生六子,除了正鎮守邊關的四子和從小就被送入雲門六子尚在,其餘几子均先後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而這一次,他打算將接回公子燁的任務交給六子,陸珩!
還未到家,陸奇遠遠就看見他夫人在僕婦的攙扶下站在門外,瘦弱的身軀在寒氣逼人的朔風中不住的顫抖,好似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消逝在風中。
她在等人,他也知道她在等誰。
陸奇揚鞭打馬,數息時間便越過長街到了自家府門前,他翻身下馬,行至夫人身邊,語帶關懷的問:「夫人,天冷風大,你身體又不好,不在屋中歇著,出來做什麼?」
陸夫人的臉被苦難的歲月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顯得滄桑而病態,可她臉上的笑容在陸奇眼中卻分外明媚耀眼,宛如當年柳湖初見時的驚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