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時,可傷人,也可傷己。
天剛入夜,陸珩就前往城外與陸奇備好的人手匯合,日夜兼程趕赴梁國。
陸夫人在陸珩出發後的第五天,終究還是得到了陸珩遠赴梁國的消息,一陣天旋地轉後,本就熬幹了生機的她再也沒能從病床上起身,每日好湯好藥不斷的餵著,也只讓她在病床上多煎熬了三天。
自從病倒後,她總是恍恍惚惚的,腦子裡的記憶也是模模糊糊的,直到閉眼前,她總算有了片刻清醒,望著丈夫赤紅的眼眸,斑白的髮絲和老去的容顏,她壓抑多年的心緒也終於釋然。
最終,她只是喘著粗氣說道:「你是個好將軍,我……」
他的選擇沒有錯,她不怪他,她只恨生不在盛世時。
她這一生,前半生顛沛流離,後半生擔驚受怕,如今總算可以結束了。可她卻竭力睜大眼睛,滿是擔憂的望著免她四下流離又讓她嘗盡生離死別的男人,終是不肯閉眼。
陸奇征戰多年,殺人無數,心腸早就歷練得比冰霜還冷,比銅鐵還硬,可他在面對夫人時,會下意識的將心底僅剩的柔軟全都捧出來給她,生怕驚嚇著她。
夫人過得太苦,陸奇也不忍心見她繼續煎熬,便放低了聲音:「睡罷!孩子們在等你,以後什麼苦難都不會有了。」
陸夫人勉強揚起唇角,想勾出他最喜歡的笑容。
可這世道給了她太多的磨難,心神早已不復,哪裡還能笑得如當年那般清明。
一滴眼淚自她眼角滑落,她緊盯著陸奇的臉,似是要將他刻進魂魄,帶去下面。
「下輩子……」她執著。
「下輩子我們做兩個盛世平凡人,沒有生離,沒有死別。」
也沒有相見,他在心底補充。
他終是不敢在臨頭許她來生,怕再辜負她,再讓她失望。
她終於成功揚起了笑容,燦爛而明媚,如他當年初見,蘊著期盼和希望。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她的少年打馬而來,少年怒馬鮮衣,張揚蓬勃,宛如初升的太陽,拉她走出黑暗,拂去她人生里所有的傷痛。
陸奇在逝去夫人的床邊枯坐了整夜,誰喚也不理。
到了第二天,他神色如常的踏出房間,近乎冷淡的吩咐僕役為夫人準備後事,他則是換了身乾淨整潔的衣服入王宮與眾臣議事。
僕役心驚膽戰的瞧著陸奇遠去的背影,將軍變了。
具體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將軍比以前更冷,站在他身邊都忍不住顫抖,若不小心與他對視,就連呼吸都是難的,生怕被將軍砍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