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猶憐的聲音又甜又膩,不知怎地,已聽慣了的李玄臉竟然紅了起來。蘇猶憐伸出手,使勁擰住了他的耳朵。李玄突然一用力,從她的手指間逃走。
他竟有些害怕她的手,不敢跟她接觸。
蘇猶憐道:“郎君,你怎麼了?”
李玄臉更紅:“不……不要這樣叫我。”
蘇猶憐笑了,她的笑聲柔膩之極,貼在李玄的唇邊,像是輕輕一觸就能融化一般:“害羞了麼?不但叫你,我還要天天陪伴著你,跟你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練武,一起休息。你喜歡麼?”
李玄一陣心慌。他竟然感到一陣憧憬。但他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怎麼行?”
蘇猶憐柔軟的身子靠著他,輕輕向著他的耳朵chuī著氣:“怎麼不行?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你可不許遲到哦。”
她轉頭,向他回眸一笑。
這一刻,她美麗得就像是chūn花綻放。
但她卻要殺死他。
她知道這一點,那是她的過去。
她要殺死他。
他已知道了這一點,因為在心魔的幻境中,他已看到了她的過去。
還能相愛麼?
還能叫一聲“郎君”麼?
她與他,是那註定不能jiāo織的因緣。
卻又像是熟悉的人,帶著陌生的面具,演著別人的戲。
李玄眼神變得很複雜。
幸虧蘇猶憐離開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是該冷笑著對她說:他早就知道了她的yīn謀,還是在大庭廣眾下戳穿她,讓她在摩雲書院中無容身之處?
李玄搔著頭,突然笑了。為什麼要戳穿呢?
這樣不是很好麼?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在全國最好的學院裡作威作福,還有美麗的雪妖陪伴著。他還奢求什麼?也許,蘇猶憐的暗殺,不過是上天對他取得的幸福所做的懲罰。
人的一生,是不該太順遂的。不時地就該受點磨難。
這個解釋挺好的。李玄又高興起來,折了只狗尾巴糙放在嘴邊,手cha在褲兜里,chuī著口哨走了。
蘇猶憐臨去時的那一回眸,卻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弱水三千,她的眸子是一條河。
無法跨過。
一聲清亮的嘯聲響起,終南紫氣陡然一震,緩緩壓下。
滿空火雲,為之一黯。
幾條人影浮動在空中,每人手中都散發出一條長長的光華,驅趕著火雲,向絳雲頂壓了下去。
絳雲頂上的火山仍在爆發,轟卷出幾十丈長的火舌,繚天飛舞。劫灰沉沉,被沖得激烈翻卷著,在終南山上形成一條條巨大的灰龍。光華與地火一接,立即爆發出猛烈的雷鳴聲,絳雲頂完全崩壞,山石燃燒成火雨流星,向光華急沖而去。終南山頂上氤氳密集的紫氣驟然爆發出一陣熾烈的光芒,與人影手中的光華合二為一,將地火捲住,慢慢壓下。萬千劫灰也被紫氣裹住,黯黯降落。
龍穆看著這一切,眼神中露出一絲無聊,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團巨大的光芒從地火正中心怒涌而出。那是一尊小小的佛陀,面帶微笑,雙手合十。佛陀輕輕向龍穆點了點頭,合十的雙掌猛然分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yīn郁惡劣的天氣猛然變得清明,大團的劫灰像是受了什麼牽引一般,向絳雲頂激烈地匯聚而去。而方才還在肆nüè的地火已消解了所有的威力,向地心狂奔而去。突然,霹靂一聲震響,天地重歸清明。
一座劫灰之山,矗立在絳雲頂的廢墟之上。劫灰堅凝之極,甚至比石頭還要結實,只是通體黝黑,看上去極為怪異。
終南山上再沒有絲毫劫灰留下,連那噴涌地火的窟窿,也被這座劫灰之山蓋住。如不是幾座坍塌的山體、燒焦的樹木,甚至看不出絲毫火山爆發的痕跡。
龍穆臉上沒有絲毫笑容。今天很不好,他的心qíng極為不悅。
空中光華猛然一亮,幾條光華破空向山頂飛去,為首一條落在了龍穆身前。
那是玄冥常傅。
龍穆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嘆了口氣,轉身向書院走去。
他有些意興蕭索。蘇猶憐的話讓他很不舒服,他要好好想想這幾句話的意思。他是王子,豈能敗在一女子的手下?
玄冥臉上永遠帶著一抹微笑,跟那道斜斜的刀疤混雜在一起,顯得詭秘而邪異。他淡淡道:“站住。”
龍穆王子應聲住腳,回頭,臉上是溫煦的笑容:“玄冥常傅,您叫我有什麼事qíng麼?”
玄冥看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但龍穆的臉上只有笑容,別的什麼都沒有。
玄冥輕輕道:“你知不知道羅漢金身多麼珍貴?只有十世修行、絕無半點污垢之人才能夠修成,而一旦修成,便可法力無邊,十二金身羅漢,乃是天竺煉魔禦敵護國的最qiáng法寶?”
龍穆微笑:“我知道。”
玄冥的臉色沉了沉:“既然知道,你為什麼輕易毀滅掉兩具?”
龍穆淡淡道:“因為我喜歡。”
玄冥臉色一冷,他的目光陡然銳利,盯著龍穆。龍穆絲毫不退縮,滿臉慵懶的譏嘲。玄冥深深吸了口氣,將怒火壓下。
“你知不知道這場火山噴發殺死了多少生靈、造成了多少罪孽?”
龍穆合十雙手:“那是解脫。”
玄冥厲聲道:“住口!”
龍穆笑了笑,柔聲道:“玄冥老師,您對您的學生太不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