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穆微笑道:“你不願我做王子,那我就做花匠。”
他雙手輕輕用力,反握住蘇猶憐的手。
“你說的對,愛qíng是不分王子公主的。我們的愛若是珍貴,就全部拿出來,用所有的力氣,所有的jīng神,去為愛qíng種一株花。那株花,不是用銀子換來的,也不是從野地來采來的,是用我十八歲青chūn一整年的光yīn等候,直到花開,直到花落,才配送到你面前,換取愛qíng。”
那一刻,他無比真誠。
他始終有一份真誠,讓別人死心塌地地相信他。
當他的眉梢微微挑起的時候,他有一絲邪惡,但當它因認真而平靜的時候,他是那麼真誠,有著無人能懷疑的力量。
蘇猶憐的心跳中輕輕漏入了一縷陽光。
就算她是亘古不化的冰川,也無法抵擋這縷陽光。
她的愛qíng,也許就在這縷陽光下。
她感到一絲羞紅,急迫地想掙脫龍穆。
就像蝴蝶感受到風雨,振翅逃開。
龍穆的手,卻像是chūn蠶不盡的絲,纏住了她所有的掙脫。
突然,蘇猶憐笑了。
她的笑甜,甜得像是一千隻蝴蝶,遮住了她羞紅的心。她的眼眸朦朧,就像是朦朧的月,看不清她慌亂的意。
“你贏了。”
“你的賭局結束了,我的小王子。這世間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抵擋你的攻勢。”
這只是一個賭局,一場遊戲,分出勝負就沒關係了。
心就不會再跳了,也不用等這些花長上一年。
會結束了吧。
所有所有的一切。
蘇猶憐輕輕地,輕輕地笑著。
她好想停止,但若不笑,她連手該往哪裡放都不知道。
“這是賭局。”
龍穆輕輕皺起了眉頭:“卻不是我跟他,而是我跟你。”
“願不願跟我賭下去,賭一生、賭一輩子?”
用一世等一朵花開,是否太漫長?用一生等一個笑容,是否太悲傷?
有些賭局,一旦開始,就無法終結。
搖骰,下注,離手,開盅。大小,輸贏。很簡單,但卻一賭就是一輩子。
一輩子的幸福,一輩子的容顏。
一輩子坐在花蹊上,聽那生長的滿足。
你這一輩子,快樂麼,幸福麼,滿足麼。
有沒有一刻,一個像龍穆這樣的男孩子,靜靜地望著你,說:來,我們賭一輩子。
於是你潸然淚下,一輩子都記得那骰盅里搖動的花。
搖出來的不是大小,而是幸福,或者悲傷。
或是永遠永遠,在每一次痛後都會想起的記憶。
那年他十八歲,絳雲頂上的天很藍。
蘇猶憐的心動了。
她感到一陣qiáng烈的妒嫉。
這,為什麼不是她的愛qíng?
她尋找的愛qíng,躲在哪裡?是某個愚蠢、醜陋、普通的人,會將她捧在手心裡,粗魯而卑賤地愛她?而她也必須愛著他,享受著他的愛qíng?
為什麼她不能簡單地接受眼前的愛qíng,接受這個完美而深qíng的王子?
她不能。
因為她知道,未來必將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在一樣的陽光下,用一樣迷人的微笑,從龍穆手中接走這一切。那是註定的,命運冷冷地注視著她,注視一隻卑微的雪妖,命令她絕不能染指這完美的一切。
她不配。
她深深地妒嫉。
蘇猶憐輕輕地吸了口氣,享受著自己這一刻的心動。
而後,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我的王子,你究竟想證明什麼?”
她輕輕推開龍穆,尖銳得就像是一根刺。
“刻意地拋掉王冠,用平民的方式來打動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是因為你知道我喜歡這種方式,還是在王子的心中,這頂王冠早就成了沉重的負擔呢?”
龍穆臉色驟變,有些倉皇地看著她。
蘇猶憐知道自己的話,直指他內心深處的黑暗。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的黑暗bào露出來,曝曬在陽光下,讓他痛楚、羞rǔ。
她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傷心,這樣,她的心就不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