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他淡淡道:“禁天之峰下,有個人,我想你肯定很想見到。”
這句話,是對李玄說的。
那是一間小小的屋子,由堅冰築成。冰層很厚,搭起一道低矮的穹頂,上面布滿了細碎的紋路,看不清楚裡面有什麼。冰屋緊挨著禁天之峰搭建,是那麼矮小而孤獨,靜靜地伏在北極的荒原上。
這座冰屋,李玄絕未見過。大魔國中,也沒有李玄牽掛的東西,但他走近的時候,心不由得一陣砰砰跳動。
他qíng不自禁地感到一陣慌亂,卻不明白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
冰室中,究竟是什麼人?
他的手微微顫抖,輕輕觸在房門上。那是由一整塊冰雕就的門,樸實無華,冰雖然堅厚,但門卻一推就開。門並沒有上鎖,大魔國中,並不需要鎖鑰。
但李玄並沒有推開房門。
因為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恐懼。
若這房中是他不想見到的呢?會不會是死人?會不會是災難?
他搖了搖頭,笑了笑,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感到懊惱。這不是李玄啊,李玄並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他微一用力,將房門推開。
這是座空空的房間,沒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個蒼白的人。
蘇猶憐。
李玄喜出望外。
他終於見到蘇猶憐了。
這次被擒來北極,受盡了折磨、恐懼,但只要能見到蘇猶憐,這一切都值得了。
他撲上去,想抱住蘇猶憐,再也不分開。他苦苦尋覓她,一旦找到了,便再也不放手。
但他的腳步才跨出,便立即停住。
蘇猶憐靜靜地站在冰房的正中,是那麼孤獨,那麼無助。她長長的秀眉深深蹙起,目光怔怔遠望著,她看著李玄走進來,卻如同完全沒有看到一般。
這一刻,她距離李玄,是那麼遙遠,冰冷。
這讓李玄無法跨出一步,擁抱她。她像是冰冷的雕像,任何擁抱她的人,立即就會和她一起冰封。
他不知道,此時的蘇猶憐心底的痛苦。她的思緒,縈繞著那個蒼藍的魔王。
她無法不令自己回想起,淡藍色的月光下,魔王刺下自己的血,只為了那些荒涼的妖魂能夠重入輪迴。那時的他,是那麼悲憫,那麼真誠,一點都不像是魔。
他用破壞守護自己的愛qíng,但卻在無人知的夜間,用自己的血,寂靜地救贖罪孽的妖魂。
他不是魔,他不應該是魔。
他的愛qíng,也不應該由自己親手打破。
蘇猶憐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
“謝謝你。”那雙湛藍的眸子中,是無盡的誠懇。
但她卻在這時候,籌劃著名殺死他。
不該這樣的。
蘇猶憐浸沐在蒼藍色的痛苦中,感到全身冰冷。她沒有發現李玄。
“龍皇……”她的迷惘讓她輕輕嘆了口氣,忍不住將這個為愛qíng到了極致的名字緩緩吐了出來。她的思緒驟然一驚,神智霍然清醒了過來。
她看到了李玄。
驚訝,錯愕,迷惘,歡喜jiāo纏著她的心,她怔了怔,突然爆發出一聲歡呼:“李玄!”像是一片雪忽然盛開,向李玄撲了過去。
李玄將她擁在懷裡。
北極的寒氣是那麼重,這是個多麼僵硬而冰冷的擁抱。
完全抵消了重逢的喜悅。
龍皇——為什麼會有這兩個字?
李玄撫著蘇猶憐的發,心中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但這個念頭就是那麼的突如其來,那麼的揮之不去。
為什麼她沒有叫自己郎君,卻叫自己李玄?
為什麼他找遍摩雲書院,苦尋不得的蘇猶憐,竟會出現在石星御的宮禁。
為什麼心底會有絲酸澀呢?
為什麼?
有些煩亂,懊惱,找不到發泄處的鬱悶。夢魔夢幻中,當她看到他的靈魂時,他們應該兩心知了才是。他們的心應該融為一體,再也不會有隔閡。
他可以為她死,他也知道,她一定會為他死。當他看到她的眼睛時,他很肯定這一點。
雖然他沒有看到蘇猶憐與雪隱的jiāo易,但他肯定這一點。
他愛她,她也愛他,就像是天空擁抱著大地,大地眷戀著天空。為什麼會有這麼重的隔閡感呢?當他抱著她的時候,會覺得兩手空空?
難道,他仍然活在夢魔的噩夢中。
李玄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連日受折磨讓他有些神經質了。
經過了這麼多的磨難,他又找到了蘇猶憐,他們該好好說說體己話才是。
他要告訴她,他早就知道了一切,但他並不在乎她想殺掉他。他也確信,她已不會再想殺他了。
天空這麼燦爛,他們為什麼不能簡單地相愛呢?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立即溢滿了柔qíng,他輕輕撫摸著蘇猶憐的發,感受到上面有一絲冰涼的甜香。
蘇猶憐猝然將他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