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赤燹龍狂奔。
崔氏姊妹完全無法攔住它那龐大的身軀,它一面奔,一面狂號:“皇!我來救你啦!皇!你等等我!”
哀切的龍號,響徹整個大魔國。
石紫凝銀牙緊咬。她知道,能夠改變當前局勢的,就只有她了。
但她的劍,卻刺在蘇猶憐體內,被九靈御魔鏡鎖住。
烽火羽劍,卷舞起漫天戰雲,幾乎將整個禁天之峰全都籠罩住,雲外是五行定元陣的青光,是清涼月宮的封鎖。這一切,將構成石星御的死地。
她必須有所抉擇,否則,她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
“殺了她吧。”一個淡淡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那是心魔,緩緩睜開了沉睡的眼睛。重瞳的光華透了出來,將她的眸子淹沒。
“殺了她好麼?”
心魔輕柔地誘惑著她。一股力量自孱弱的心房中透出,jīng妙地調配著石紫凝體內的劍氣。cha在蘇猶憐體內的長劍,嗡嗡響動起來。
連太初四寶之一的九靈御魔鏡,竟都在這股力量的撥弄下,顫顫發抖。
那是心的力量,亦能直指人心深處。
石紫凝緊咬著唇。
真的要殺了她,殺了自己的同學?
雖然只有不到一年的時光,雖然連見都沒見過幾面。但那是她的同學啊,是人世間最純、最真的幾種qíng誼。
她將永遠記住在摩雲書院中度過的這段歲月。
因為,她註定要走入血,走入火,走入殺戮與瘋狂。這段歲月,也許是她唯一的青chūn,唯一的光明。
殺了她,就是親手終結這段光明,親手為自己的青chūn劃上句號。
那她就只能走上一條漆黑之路,再也無法回頭。
心魔幽幽嘆了口氣,漫漫huáng沙在石紫凝心頭閃現,隨即隱沒。但那淤積的回憶,卻仿佛一下子被剖了個口子,一連串令人窒息的地獄景象,衝擊著石紫凝孱弱的心。
一瞬間,由安寧的小城,變成一片廢墟。鐵馬縱橫,能清晰地聽到馬蹄重重踏在沙上的聲音,鋒利的尖刀甩過空氣的聲音,以及驟然啞在喉嚨里的嗚咽……
她在風樓上,哭喊著、乞求著他們住手。
但沒有人聆聽。
沒有神明聆聽。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殺光石國人,不讓一個人留下。
龍皇的血族,要徹底自這個世界上消失。
“殺了她吧。”心魔輕柔地提醒。
石紫凝握劍的手不由得一緊。
是的,殺了她。
殺了她,就可以施展心魔所說的奪舍之術。然後,她就會得到龍皇的力量,以無上之威嚴屹立在大地之上。想復仇便復仇,想復國便復國。
那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啊。
石紫凝悲戚地抽泣了一下,她用力抱住蘇猶憐。
“對不起。”
隨著一聲深深的呼吸,石紫凝的所有力量都隨著血脈聚於心房,融合了心魔那奇異的靈力,轟然怒she而出。
長劍透體而過!
死亡的劇痛在蘇猶憐臉上一閃而過,九靈御魔鏡的光芒被長劍深深dòng穿,兩具身軀凌空飛起,向滿空飛羽烽火迎去。
就像是兩隻連翩的蝴蝶。
一滴清淚自石紫凝眼角滴落,她的雙眸緊緊閉上,不敢看她的劍,也不敢看世間的一切。她知道,這一劍刺出後,她將再也無法回頭。
再也無法!
蝶影翩躚,在貓眼形的碧綠光華籠罩下,直貫長空。
那被劍dòng穿的柔弱身影,不知怎地,讓李玄的心忽然痛苦起來。
他對這個影子沒有任何印象,但那痛是如此之重,讓他不由得力量頓失,雙手捧著心口,痛到無法呼吸。
那是怎樣的痛啊,頃刻間讓他淚流滿面。
他試著擺動定遠刀,讓烽火阻住玄鳥羽劍。但簡碧塵御下之羽劍本就是這驚天一劍中的主導,李玄用盡全力,也不過讓烽火微微散亂,卻仍然被羽劍約束著,歸攏成橫貫長虹的一道。
李玄終於忍不住,嘶吼道:“不……”
砰的一聲巨響,仿佛什麼破碎了,又仿佛什麼也沒有。
羽劍驟然安息。
一片片鏡光自蘇猶憐身上剝落,每一片,都帶著無數淡淡的影子。一片一片,從虛無中來,又歸往虛無中去,掠過李玄的雙手。
這雙手空空地張在空中,無法把握住哪怕最微小的一片。
心在顫抖,仿佛被什麼東西瘋狂地撕扯著,卻偏偏說不出來究竟是為何而痛。
李玄昂頭向天,就見那片身影如落雪般飄下,他急忙搶上前去,緊緊抱住。宛如註定的一般,他們恰好身在五行定元陣的正中間。
一個滿身烽火的男子,懷抱著蒼白如雪的女子。
男子涔涔淚下,卻連一個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女子溫柔地笑著,大片大片的雪湧出,她伸手,輕輕幫男子理平額頭的覆發。
男子似乎要想起什麼,卻又始終不能,痛苦而迷茫地道:“你是誰?”
“我是雪妖……”
女子柔聲說著,意識越來越模糊。大片的白光不住從她的體內溢出,在周圍漂dàng著,一團一團,就像是溫暖的雪。
她知道,自己即將回歸那片孤獨的雪原,永遠沉睡在那裡。
她吃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心中充滿了悲傷:
還是無法想起我麼?
她蒼白的笑容中有無盡的苦澀:本來,我以為還有漫長的時間,把你空白的記憶填滿;本來,我承諾過,要讓你重新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