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如雷落。
這一劍,聚合羽劍,烽火,心魔三種力量,在五行定元陣之助下,已隱隱有當年君千殤破天一劍之威。
即將承受這一劍的,仍是被困在五行定元陣中的石星御。
百年的光yīn,仿佛被劍光劈開的巨大罅隙。
百年前,大散關外,那封魔的一幕,即將重演。
天地隱隱震響著,似乎要隨著這一劍而隕落。
但九天之上,卻傳來太子一聲驚呼。
驚呼聲搖曳在蒼涼的天幕上,這一劍太快,太急,連聲音都無法追上。
這一劍,本是必殺之劍,卻因為這聲驚呼,驟然變得不祥起來。
五行光芒jiāo織成禁錮住一切力量的陣法,以太初四寶為元樞,封印任何qiáng大的神明。
但現在,五行的光芒,卻在漸漸消失。
被禁錮在光芒中的五個影子,也慢慢聚合為一。
——合為那威嚴無比、連蒼天都無法掩蓋的龍皇。
石星御靜靜地凝視著蘇猶憐,看著她一點一點死去。
就如他親手殺死的一般。
九靈御魔鏡碎裂後,五行定元陣就不再完整。
不完整的陣法,是困不住龍皇的。
於是,滅世之威嚴再現。
這一刻,他卻不再殺戮,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他曾經最恨的雪妖。
看著這個曾用他最大的希冀騙了他、一心想要殺死他的女子。
看著她漸漸死去。
他心中興起了一縷淡淡的悵惘。
太子滿臉都是驚恐。
他難以置信,如此jīng妙的一個殺局,最終怎會演變成這樣?
龍皇應該已經被封印起來啦!眼前所看到的又是什麼?是噩夢麼?
他使勁摑著自己的臉,想讓自己趕緊醒來。
但,噩夢是沒有終結的。
他悄悄地,向月宮移去。他要逃,若是還呆著這裡,他一定會被殺死!
封魔一劍,在龍皇面前碎成片片飛羽。
因為,五行定元陣已死去。
龍皇抬起頭,看著石紫凝。
石紫凝眼中閃過一陣驚慌,隨即便寧靜起來。她緊緊握著手中的寶劍,任由鮮血滴在地上。
如今,她只有自己可依靠。
龍皇淡淡道:“今日你可明白?”
石紫凝盯著他,目光中漸漸充滿了仇恨。
對於這個男子來說,天下太小了。
他將目光投向蒼穹深處,輕輕道:“你體內有我的血脈,我不殺你。走。”
石紫凝一言不發,提著劍沖了出去。
大殿外,是無盡的晴空,萬里寒光生積雪。
她禁不住踉蹌起來,剛走了幾步,就暈倒在冰雪中。
她已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希望。
她的影子徐徐演化著,最終凝聚成一個消瘦而蒼白的人影,從她的體內逸出,懸浮在空中。
心魔。
他凌空佇立,久久注視著昏迷的石紫凝,金銀重瞳在陽光下,緩緩凝成貓眼般的一線,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嘆息。
奪舍、復國之力,都是騙她的。
他本已和太子訂立盟約,cao控石紫凝來到大魔國,成為絕殺之局中的第六重大禮。
他無法改變這場絕殺,卻有自己的打算。他的真正目的,只是為了在這最後關頭,借她的生命阻止刺向石星御的羽劍。
封魔一劍。
他並不關心石星御的安危,也不關心這一劍被破壞後,將給天下帶來多大的災劫。他只是不能看到這封魔一劍,出自簡碧塵的手下。
所以,他才苦心安排,讓這一劍聚合了一切的力量,借石紫凝之手發出。
如此,龍皇被封印時那足以毀滅天地的反噬之力,就不會由簡碧塵來承擔。
——那是幾乎吞噬天地的力量,在百年前,曾讓君千殤也身受重傷。
心魔抬起頭,目光投向那懸停九天之上的黑色鳳羽,點點幽光從金銀雙瞳深處浮起,幽光中竟滿含了絕難一見的柔qíng。
他破顏微笑,低聲道:“閣主……”
這兩個字仿佛耗盡了他全部jīng力,他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破碎的衣襟。
良久,他止住咳嗽,拭去嘴角的血痕,嘆息道:“屬下這樣做,只因不願看著你……獨自和龍皇對決。”
“也不想,看你承受半點傷害。”
他將幾乎難以凝形的右手抬起,輕輕撫在胸前。這個極為簡單的動作,卻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冰光下,那亦真亦幻的身體都因虛弱而不住顫抖,宛如一片灰白的落葉。
心魔用盡全力站直身體,撫胸向九天上那黑色的羽鳳深深一躬,蒼白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屬下只能侍奉到此……以後的事……閣主要多保重……”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被風chuī散在虛空里。他的身形也緩緩破碎、消散,再度消滅為石紫凝的影子。
他已耗盡所有力量,在宿主心中陷入沉睡,久久不會醒來。
龍皇並沒有去看這一切。
他只是沉默。然後,慢慢抬頭。
蒼藍的眸子漸漸冰冷,月宮,卻是那麼清晰,懸在清涼天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