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擺滿名花,砌滿美玉,天香做氛,繚之杜衡才能為美人之室啊。到處堆著這麼多冰,不怕寒了美人的芳顏麼?幕幔上連一點紋飾都沒有,不怕美人厭倦麼?
他好整以暇地走過長長的殿階,走得腿都酸了。
突然,一個嬌媚的聲音傳來。
“站住,小王子。再走一步,你就進入龍皇的禁區了。”
龍穆倏然收回目光,凝聚在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隻高座,由最jīng美溫潤的玉石砌就。亦沒有半分雕飾,只是高大。與禁天之峰,蒼藍聖殿恰好相符,透she出蒼茫雄渾之美來。
玉座溫潤,宛如最膩的羊脂,距離龍穆十幾丈,他仍能感覺到玉所散發出的淡淡柔光,仿佛透入了肌膚深處,輕輕揉磨。
但打動他的不是玉座,雖然這是他一生中所見過的最純淨的美玉。
他的目光,凝結在玉座中間那團潔白的影子上。
那人兒宛如一團輕綿,伏在玉座上。
玉座高大,她那嬌怯怯的身子只能占滿半邊,慵懶地斜靠在扶手上。雪袖層層退開,露出一段皎潔豐膩的手臂,將香腮輕輕托起,待看不看地望著龍穆。
她對龍穆的興趣,遠遠不及指甲上新塗的蔻丹。她輕輕吐著氣,好讓指甲早些gān。
chūn蔥般的纖指,被蔻丹的艷紅映照著,正是新妝初峻的妖嬈。
龍穆目中閃過一絲驚愕。
他曾經數度想過再見到蘇猶憐時,會是什麼樣子。他也想像過,被龍皇抓走的蘇猶憐,會遭受什麼樣的折磨。
他這次遠踏北極大魔國,本是想不顧一切,救出蘇猶憐的,但他沒有想到,在蒼藍聖殿中見到的蘇猶憐,如此妖嬈嫵媚,好像成了另一個人。
一位完全不認識他的女子。
龍穆眉頭輕輕蹙起。
這顛覆了他所有的想像,同時又感到一絲惆悵。
——她怎會對他連一絲印象都沒有呢?
他搖了搖頭,奮力將這些影像全都驅趕出腦海外,道:“快跟我走,回書院再說。”
女子連眼睛都不抬起,淡淡道:“你認錯人了。”
龍穆跨上幾步,向她手上抓去。他滿腹疑竇,目前最好的辦法,顯然是將蘇猶憐趕緊帶走。
女子輕輕瞟了一眼,柔聲道:“你越過界了……”
一聲龍嘯驚天動地般在禁天之峰上響起,高出雲表的冰峰一陣顫抖,似乎有隻巨大的爬行動物正迅捷無論地自峰底爬上,倏然,漫天幕幔被風chuī起,一隻巨大的龍頭霍然出現在龍穆面前!
偉大的玉鼎赤燹龍,終於趕回了禁天之峰。
它一眼就見到那抹藍影,心中一陣狂喜。龍皇之威嚴還在,那就不算救駕來遲。然後它才看到了那個頂天立地的戰神。它立即乖乖地把爪子跟火收起,向遠處躲去。多麼可怕啊!你看他那腳丫子,簡直跟山一樣大。被這麼大的腳丫子踩中,不死也重傷啊。
但高貴如龍皇都在作戰,他最鍾愛的玉鼎赤不能閒著啊。
玉鼎赤謹慎而熱切地打量著周圍。
找誰對決呢?
清涼月宮……太詭異……
天地大陣……人太多……
葉法善……已經死了……
上天對它太好了!它發現了正在蒼藍聖殿中圖謀不軌的龍穆。
就是這傢伙!玉鼎赤立即轟隆隆地帶著天降神火,攀峰而上,兇狠萬分地對著龍穆。
為了捍衛龍皇的女人,它要跟他拼命!
在李玄第七十二次瘋狂撲擊之後,龍皇終於厭倦了,兩根手指一齊捺向李玄額頭。
巨大的身軀仿佛被兩尊看不見的神將抓住,猛力摔了出去。轟然落在十里外。如此之遠,猶然砸得禁天之峰一陣顫動。
龍皇淡淡道:“為了讓你們安心死去,我特意不出全力,讓你們可以盡qíng施展最qiáng絕招。衛公,你為何還有保留呢?”
藥師老鬼嘆了口氣:“龍皇說的不錯,在龍皇面前,我的確沒有資格保留。”
他輕輕揮了揮手,懸掛在天地大陣中心的清涼月宮,忽然疾旋起來。圓月漸漸上升,宛如真實的月亮,懸照在天宇之表。無數金huáng色的光芒自月中溢出,化成一個個巨大的光輪。
這一幕,像極了葉法善與天地大陣同時現身時的qíng景。不同的是,光輪中鎖住的,並不是組成天地大陣的秘法丁甲,而是一個個漆黑的妖魔。
它們的身軀上刻滿了各種各樣的傷,才一出現,便對人發出一陣狂吼,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黏稠的各色血液自它們身上滴下,展示著被鎮壓的歲月里,他們所遭受的酷刑。如果它們得到自由,它們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將所有人撕成碎片。
這是被龍皇鎮壓的妖魔。龍穆擊潰紫陽之珠後,它們便被放出,隨即被天地大陣捉住,成為藥師老鬼的最後一擊。
它們無法突破光輪,只能在其中慘叫。又恨又怕的慘叫。
藥師老鬼枯瘦的手伸出,一桿旌旗出現在手心。手一抖,旌旗化成一道青光,cha入一隻光泡中。受了光輪的禁錮,那隻妖魔完全無法躲閃,青光直沒入脊背,迅速不見了。妖魔慘吼一聲,身子驟然漲大,砰地散開。戾氣沖天而起,光輪變成一團漆黑,被夜空吞沒。
但那股滿含著怨恨憎惡的戾氣,卻連龍皇都不敢輕視!
這道青光將妖魔心中的怨恨無限度地增大,最終連它的身體都無法承受,爆體而死。
這是何等的怨恨?
藥師老鬼面容肅穆,出手不停。青光散亂,九十九隻金huáng色的光輪,盡皆化為漆黑。
他慢慢垂手,一字字道:“龍皇,我曾經說過一句話,真正的殺招,一招便足夠。”
天地隱隱震動著,似乎也在為他將要說出的那句話而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