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完美的愛人。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那麼長久,那麼用力。直到一陣刻骨的恨意從心底升起。
她生命中第一次這樣恨一個人。
她可以不恨命運,不恨李玄,甚至不恨那些在雪原上傷害過她的人。
偏偏恨他。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任我躺在雪原上,心如死灰地死去?
為什麼要qiáng行將我從那個黑暗的淵藪中拉回來,給我穿上別人的華服?
為什麼當我斬斷所有過去,決心接受這一切的時候,你卻那麼殘忍的,那麼輕蔑地揮一揮手,仿佛拋棄一粒塵埃?
她久久凝視著他,眸中的溫度漸漸冰冷,一如籠罩在夜色下的千年雪原。
——原來,你只愛自己的愛qíng。
蘇猶憐低下頭,淚水無聲隕落,瞬間消失無蹤。
當她再度抬頭時,那甜美而蒼白的笑容又已在臉上綻放:“沒什麼,我只是太高興了呢。”
石星御看著她,終於也被她的笑容打動,微笑起來:“三天後就是大魔國的開國盛典,我正擔心你的身體。”
她展顏一笑,小魚一般滑入他的懷抱,緊緊偎依著他。還不時伸出纖細的手指,逗弄他衣襟上垂落的藍發。
她抬起頭,眼中的嫵媚是那麼動人;“皇不必擔心,三日之後,我一定讓皇看到最美的九靈兒。”
“靈兒……”石星御心頭一顫,用力將她抱住,如此之緊,似乎要將她的身體納入自己的血ròu,再不分開。
她靜靜地伏在石星御肩頭,臉上依舊是甜美的微笑,只在所有人看不到的瞬間,這笑容中透出一線尖銳的光芒。
淒傷而殘刻,要傷儘自己,也傷盡別人。
三日的時間並不長。
為了準備大魔國的開國盛典,平時無所事事的四大神龍都難得的忙碌起來。城中的妖魔更是晝夜cao勞,要製造出最好的禮物,敬獻給它們的皇。
蘇猶憐也很忙。
她命人將龍皇為她尋來的九靈兒的故物全部堆在自己房中。
她親手將那些塵封百年的妝奩一一打開,晝夜翻檢,卻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想要找什麼。
她要小璃寸步不離她身邊,給她講九靈兒的故事。她聽得極為認真,似乎要記住九靈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在做這些事qíng的時候,她幾乎不眠不休,臉上卻始終帶著蒼白而甜美的笑意。
小璃心中漸漸感到了不安。
第三日清晨,曙色照耀著這片冰封的大地,開國盛典已準備就緒。
一輛由六龍駕馭的羽車,早早停在宮殿前,萬千妖魔們聚集在廣場,虔誠地等候著。
它們在等候這輛羽車,在太陽升起的時候,迎來他們的公主,參與這妖類企盼千年的盛典。
天剛破曉,小璃就再也睡不著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想看看九公主睡得是否安好。
但當她一踏進房門,就立刻驚呆了。
無數妝奩被打開,衣衫裙裾被凌亂地扔在地上。
一個華服盛裝的女子,正站在妝檯前,對鏡梳妝。緋紅的長裙鮮艷如血,在蒼藍的大殿中綻開了一朵妖嬈的花。
小璃周身劇震,她認得,這身長裙正是九公主當初在禁天之峰上身著的嫁衣!
那一夜,九公主也是這樣立於鏡前,臉上帶著嬌羞與企盼:“小璃,我好看麼?”她身後,是喧天的鼓樂,和漫空的猩紅。
時空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百年前,那個被鮮血和殺戮撕裂的新婚之夜。
小璃的身體開始顫抖,她禁不住上前幾步,想把鏡前這個女子看清。
鏡中人回過頭,依舊是蘇猶憐甜甜微笑的臉。
只是……她卻穿著九靈兒的嫁衣,挽著九靈兒的髮髻,戴著九靈兒的珠玉。甚至那張美麗的臉上,還jīng心描摹著宛如九靈兒的妝容!
小璃踉蹌一步,幾乎站立不住,喃喃道:“九公主……”
蘇猶憐沒有回答她,她的目光凝聚在妝檯上鋪開的一張畫像上。
那是九靈兒的畫像。
畫中紅衣如血,盛妝嚴服,細緻地描繪著她新婚時嬌容。
每一位少女在出嫁前,都要留下一幅**,給族人保管,這是天狐一族的婚俗。
那一夜後,這張畫像便被鎖入妝奩,塵封百年,卻不知何時,被蘇猶憐找了出來。
蘇猶憐一面認真看著那張畫像,一面將長發盤起,纖細的手指在妝奩中輕輕撥弄良久,最後選出一隻嵌著九枚明珠的鳳簪,小心翼翼地斜cha入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