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掐了丈夫胳膊一把,嗔道:“你這個人好生沒趣。我是想不出有新意的點子,這才特意拿到你跟前問的。你倒好,又一腳踢回了給我。問了等於白問。且女兒成人這般大事,你這個做爹的一點都沒放心上,枉女兒這般親近你!”
阮洪天一時無話,想了下,便叫江氏靠近,低聲把胡半仙卜算出十三有大風大cháo,雁來灣破口的事給道了出來。
江氏早聽過胡半仙的大名,聞言大驚道:“這可如何是好?我聽說那胡半仙卜卦極靈。若是真的,我家在雁來灣下的田地莊子被淹倒是小事,就怕莊裡莊外那麼多人遭災!趕緊的叫都準備著才好。”
阮洪天道:“胡半仙占卜一事,終究有些過於虛玄,是真是假還未知。這等大事若是傳了開去,必定人心惶惶。到時若所言為虛,謝大人也怕被人用妄信巫卜來彈劾。故而此事除了我,還只有謝大人與他侄兒曉得,我說給了你,你也莫到外面聲張。我這些日這般忙,便正是在與謝大人諸人一道在防範此事,這才疏忽了家中之事。女兒生辰,你看著辦便是。好在阿瑜也不過是閨中女孩,不似大人那般有諸多繁文縟節。請些她平日jiāo好的女孩過來一道擺酒慶賀下便是。”
江氏一顆心噗通直跳,拍著胸口道:“原來真是我錯怪你了!只盼那胡半仙這回說不準才好!你忙去便是。我曉得了。”
雁來灣之事固然重大,只在母親心中,女兒的成人禮也是樁極重大的事。她雖未再擾丈夫,自己一連數日難免也還在惦記著,身邊的周媽媽看了出來,隨口道:“太太自己想來想去想什麼?我瞧姑娘就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人。她自個的生辰怎麼過,說不定心裡早有計較。太太想出來的,姑娘倒未必中意。不如太太問姑娘一聲?”
江氏被一語點醒,也不叫人去喚,自己便親自過去看。
漪綠樓里,因了中秋將近,明瑜帶著chūn鳶和另些丫頭們正與過來的明佩一道在做中秋香囊。原來江州有個傳承百年的本地風俗,每年八月十五,不論大家小戶,未出嫁的女孩們都會自己做個香囊,往裡填塞桂皮香葉和繡了自己心愿的帕子,到了十五那日,紛紛掛到城中王母廟前那株老桂樹的桂枝上拜月乞福。廟祝第二日會收了下來在王母塑像前的鼎爐中焚掉,以示心愿及達上天。年年如此。只不過當日也難免會引來城中一些孟làng少年的窺覷,甚至不乏趁了夜色潛入王母廟中爬樹偷香囊的,直到幾年前,鬧出了場不大不小的風流官司,故而這幾年每到這日,知府謝如chūn便會派人嚴加看守,這才杜絕了那些少年的風流心思。
明瑜記得前世里的這一年,自己jīng心做了個極其jīng致的錦繡香囊,裡面那帕子上繡的是“誰人賞供”四字,合得正是自己當時的心境。只不過當年中秋未到,先便來了場洪澤大水。莫說拜月乞福,便是接下來自己的十四歲生辰也糙糙過去了。
這一世,她為這一場洪澤籌劃已久。這幾日留神查看,見父親早出晚歸,又從chūn鳶口中知道柳勝河父子俱都在雁來灣那裡忙碌,曉得自己在胡半仙處下的藥起了效用,心中這才有些安定了下來。見丫頭們攛掇著叫開始準備中秋香囊,連chūn鳶也提了句,便趁了興致叫了明佩一道過來做。一屋子女孩們說說笑笑,這個說你的壓線歪了,王母娘娘必定看不上眼,那個說須得葵huáng配石青,藕荷配紫醬才好,正熱鬧著,忽然見江氏過來了,丫頭們這才悄了聲息。
明瑜將自己母親迎進了花閣,明佩也一道跟了過來。江氏先問了幾句她兩人新做秋裳的事,又笑道:“中秋一過,便是你的十四歲生辰。娘想著要怎生慶賀一下。你自己可有主意了?”
前世的那個十四歲生辰,因了一場洪澤而糙糙過去。這一世重新過遍,倒不是想如何風光,而是期盼這個全新的生辰之禮能給自己和自己的家帶來個不一樣的往後。
“娘,到時候把平日有往來的各家女孩們邀請了過來,一道宴飲一回便好。”明瑜笑道。
“我倒有個主意。不若到時候就在我家意園的湖上停一艘大船,大家都到船上賞月吃酒,再停一艘船搭了戲台請戲班過來。如此湖上有月有酒還有歌樂,豈不是新鮮有趣?”
一邊的明佩cha了嘴道。
江氏眼睛一亮,贊道:“這主意好。果然熱鬧又不落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