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覺出了他的異樣,小聲道:“方才你表哥可跟你說了什麼?我瞧你仿似有心事。”
謝醉橋沉吟了片刻,才道:“阿瑜,他說自己已經上呈,除了七政堂外,辭了所有官職,這次皇上終於准了。他往後暫時還會留在京中,只不會再上朝。我問他緣由,他卻不說。如今西北不是很穩,一兩年內,必定會有一場戰事,他只玩笑般地說日後定會赴邊聽憑我爹差遣。我勸了他很多,只他心意堅決,瞧著是不會改了。且……還有一事,”他握住她一隻手,用拇指慢慢揉她手心,“我要被調任成御前侍衛統領。皇上每年十月都要去滕茨圍場秋狩,一兩個月才能回。我若真接了這職位,自然要跟隨過去。你剛嫁我沒幾天,放你一人在家這麼久,我還真有些不舍。”
明瑜的心咚地跳了一下。
大半年過去了,難道裴泰之的頭疾加重,這才不得不辭官?而前世的謝醉橋,就是死於這個職位的。
謝醉橋感覺到她的手陡然變涼,呵了下氣,抱她起來放到了chuáng榻上,替她蓋了被,笑道:“入秋了,夜裡涼,不用等我回來才上榻。”
他去洗漱,等他的功夫,明瑜的牙齒都有些微微打顫起來。
本來她還一直懷了些僥倖心理。既然這一世許多事qíng都已改變,說不定他也不會成為侍衛統領,那就不用為皇帝出行的安全負。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謝醉橋換了中衣上榻,抱住她,覺她身子還是發涼,嘆道:“你摸著很冷。要不叫人在屋子裡起個暖爐。”說著便要翻身下榻。
“不用,你抱著我便是……”明瑜伸手拉住他衣袖,低聲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第八十七章
“嗯?”
他讓她貼靠在自己懷裡,片刻不見她開口,伸手抬起她下巴頦,眉略微揚了下。
明瑜望著他。
燭火的光從低垂著的寶石紅羅地蹙金錦帳中艱難地透進,他的臉龐被染上了一層珊瑚色的暈光。修眉星目。等了片刻,見她還不說話,於是笑了起來,連錦帳里本來厚重的光線在這一刻仿佛都突然亮了起來——好看得叫她透不出氣。
她從錦被裡伸出手,指尖輕爬過他的臉龐,有點蘇癢,更像是搔在他的心裡。他忍了片刻,終於拿住她的手,翻身支起身體,仔細地俯視著仰在枕上的她。
烏黑的發散在紅羅枕畔,比花還要鮮艷明媚的一張臉,眼眸凝視著他,眨了下,睫翼微微顫動。
“你怎麼了?”
他有些遲疑地問道。
明瑜一隻手攬住他的腰,臉貼觸在他散著溫熱的胸膛上,終於說道:“你還記得從前江州胡半仙給你卜過的卦嗎?”
謝醉橋一怔。
他方才覺出了她心思沉重,卻沒想到說的竟是這個。
胡半仙……
關於胡半仙,自從他隱約猜到那個遞信之人是柳向陽後,他心中便早認定指點胡半仙的人,十有**就是明瑜了。
他第一次與她相遇,她尋郎中,趕著上西嶺山去找江夔;正德駐蹕榮蔭堂,她不惜工本刻了那樣一本隱含借喻之意的畫冊,縱火燒了至奢的望山樓……
種種的巧合。不是她,又會是誰?
換作是別人,他可能會追根究底。但是從猜到是她的那一刻起,保護她的想法就迅速壓過了好奇之心。就像現在,他能這樣擁有她,他很滿足了。別的……其實並不是很重要。
“記得。他說我回京後有雙喜一憂。你是在擔心下個月天子秋狩,真的會遇到危險?”
明瑜搖頭,翻身趴在了他的胸膛上,看著他認真道:“不是天子,是你有危險。胡半仙的話,你一定要放在心上。現在侍衛統領的職位還沒下來,你去面聖,尋個理由把這個職位推掉,好不好?除了你,別人也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