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琨能成為顏瑾虞那幾人的「自己人」,還特地被安排到北城做顏瑾虞的「助力」,說明他本身也不是個蠢的。
通過殷九燼剛才那通電話,趙琨已經大概猜到他為什麼會問這個話。
只是,猜到又怎麼樣呢?
他不敢應啊!
萬一九爺讓他將邀請函拿出來看,他上哪拿啊?
老闆將雅竹交給他打理,他當然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雖然他不清楚老闆究竟是什麼人,和顏家這位失蹤多年長在偏遠小鎮的大小姐又為什麼會有聯繫。可他知道,顏大小姐此刻打來這通電話,還提到邀請函這一茬,就是在救他。
儘管她沒明說。
看看九爺剛才接電話時那寵溺的語氣溫和的態度就能知道,如果顏大小姐當真親自給了他邀請函,九爺必會看在她的面上不將他請去「做客」。
可是……
顏大小姐要幫他就幫到底啊,提邀請函,他手上又沒有,似乎並沒什麼用啊!
繁複的思緒收攏,硬著頭皮,「九、九爺怎……怎麼知……」道?
支支吾吾的話沒說完,就見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出聲:「趙、趙哥,這是……」
趙琨一眼瞄到他雙手捧著的藏青色邀請函,眼睛一亮。
救星啊!
「趙哥,這是顏家大小姐讓人送來的顏家宴會邀請函,大概七點的時候我就拿到了,只是您一直在忙,就沒機會轉交給您,後來會所又……就忘了給您,剛才聽九爺問起,才、才想起來。」
「據送邀請函過來的人說,顏大小姐是為了感謝您前幾天給她指路並親自載了迷路的她一程。」這種場合下開口,要頂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服務員只覺得壓力山大。
可這是剛才和顏大小姐一起的那位小姐交代下來的任務,他雖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什麼身份,卻知道她是趙哥都要恭敬對待的貴客。
不敢怠慢。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現在才給我!」趙琨佯裝生氣,奪過邀請函。
雙手捧著邀請函,「顏大小姐也真是客氣,不過是點小忙,我都忘了,她卻還記著……」抬頭看向殷九燼,「九爺,這……大概就是您剛才提到的邀請函吧。」
殷九燼神情不明的掃那張邀請函一眼,「既是收了她的邀請函,就準時到場。」說完轉身就走。
小姑娘一共才送出幾張邀請函,這趙琨居然和他拿到手的邀請函如出一轍,說不定邀請函上那「趙琨」二字都是小姑娘親手寫的!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都和他一樣的待遇。
看到就鬱悶。
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見他緊繃著臉神色陰鬱的離開,閔霆和林子木都不敢說話,不過他們是知道了,殷九燼看在顏瑾虞的面上,不打算「請」趙琨去「做客」。
這做法雖然顯得有些昏聵,但顏大小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誰讓這趙琨恰好那麼走運幫過顏大小姐一回呢。
不管閔霆還是林子木,對於這件事都沒往別處去想,並不是他們信得過顏瑾虞。
他們不過是看殷九燼似乎心情很不好,不敢將心底的疑惑說出來,惹得殷九燼發怒,他們被波及罷了。
這疑惑終究是放在了心裡的。
說來,如果不是知道顏瑾虞有那樣厲害的車技,他們或許真會相信她和趙琨認識只是一場巧合。
現在嘛,難說。
閔霆和林子木尚且能想到這些,殷九燼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不過此時他在意的不是剛才藏在包廂里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是否和顏瑾虞有關,他在意的是,趙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顏瑾虞這裡都得了和他一樣的待遇。
讓他心情很不好。
倒是他們走後,趙琨直接嚇得腿軟,險些跌坐在地,忙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強站穩。
心裡想著,一定要讓老闆給他加工資!
看著剛才遞邀請函給他的那個服務員,「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其他人該忙什麼忙什麼,包廂牆壁塌了,停業修整一個星期。」
監控室里的眾人齊齊應:「好的,趙哥。」
沒有人多問他怎麼會和顏瑾虞有聯繫,也沒有人問他們裝修極好的包廂牆壁怎麼會塌,更沒有人問監控為什麼會出問題。
可見,雅竹會所包括服務員在內,都是「自己人」。
為顏瑾虞準備的助力,那三人的打算是,幫得上顏瑾虞的忙最好,幫不上忙也無妨,最起碼不要給她拖後腿。
雅竹大門處。
林子木去開車。
閔霆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猶豫一下,上前兩步站在殷九燼身側,「二哥,還查雅竹的幕後老闆嗎?」
殷九燼鬱悶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聞言淡淡道:「查。」
不管是敵是友,他都不喜歡別人在暗他在明,尤其這雅竹還可能和小姑娘有牽扯。
無論是趙琨幫過她一個小忙的牽扯,還是更深的牽扯,都要查清楚對方的底細,這樣他才能放心。
小姑娘雖然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卻到底還是個孩子,難免會被人哄騙。
完全沒懷疑過與他查到的消息有如此出入的顏瑾虞接近他,是否會對他不利。
是自身的自信讓他覺得就算她別有用心他也不擔心,故而沒有懷疑,還是他對她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亦或是他不想將她想得那麼複雜,就是殷九燼自己,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說不清,就暫放一邊。
左右在他看來,不管小姑娘是什麼人,為何與他查到的她有那麼大的差別,她回北城……或者說接近他有什麼意圖,他都是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
「我來查。」意思就是讓閔霆別插手。
閔霆點頭,「好,如果二哥查到點什麼,尤其是和我有關的,告訴我就成。」可能和顏大小姐有牽扯的,他知道二哥不會讓他插手,那他不查就是,反正如果真查出點什麼可能對他有影響的消息,二哥也不會瞞他。
反倒是二哥出馬,查到的消息一定比他查到的透徹。
他可沒忘記,那面有問題的牆壁,極有可能是為著盯他而存在的。
閔霆本還想問要不要查顏瑾虞,突然想到早前在包廂里殷九燼說過這事他別管,這才沒問。
「對了,顏大小姐給你打電話,我才想起明天是顏家兩位小姐的成年禮,顏家好像也給我送了一張邀請函,我明天也去湊湊熱鬧。」
「記得帶禮物。」
聞言,閔霆嘴角一扯。
什麼時候二哥也在乎禮物這種東西了?這還是他認識的二哥嗎?
帶禮物,掌著一個帝國集團的九爺是差那點買禮物錢的人嗎?
居然還惦記他那份!
嘖。
「瞧二哥這話說得,本少又不是那種會空手去參加別人生日宴吃白食的人。」
殷九燼打開停在面前的后座車門,回頭看他一眼,「明天參加完顏家的宴會就回帝都。」
閔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微收,「我知道,二哥放心。」北城可能存在他身份未名的敵人,他當然知道久留不安全。
二哥還特意提醒他……
有點感動。
也不知道那些關於二哥淡漠,連殷家人都不親近的傳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二哥分明對自己人十分護短。
*
「到了,虞美人。」顏家某處圍牆外,霍思雨將機車停下。
顏瑾虞翻身下車。
霍思雨看著她,還是將心裡的話說出來,「虞美人,其實你不打那個電話,趙琨也不會有事,鳳玲姐會出面的。」
「雖說鳳玲姐的面子殷二少未必會給,可說到底,雅竹僅是塌了一面牆而已,還是在殷二少離開後才塌的,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加上鳳玲姐和風哥的關係,真要追究起來,也不過是閔家的內鬥而已,殷二少也不好插手多管。」
不會多管,卻不是不管。
更何況,顏瑾虞知道閔霆這個閔家三少明面上雖然擔著個紈絝子弟的名聲,其能耐卻不小。
「一個電話就能幫阿風解決掉諸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可……這樣一來,殷二少怕是會懷疑你。」
「無妨,懷疑就懷疑唄。」反正她又不是殷九燼的敵人,讓殷九燼知道她不像表面看到的這樣才好呢,以免他總說她呆傻。
殷九燼總是覺得她傻,還將她當小孩子看待。
哼!別以為她沒說什麼就是不在意,她可是記著的!
她現在反而希望殷九燼早點知道她的身份,看他還敢不敢小瞧她!
只是,未免麻煩,她不會主動說出來就是,不過,如果殷九燼要查,她一定不會從中阻撓。
如果霍思雨知道顏瑾虞在想什麼,怕是會大跌眼鏡。
他們認識的虞美人,絕不會有這種將身份暴露出來「嚇人」的想法。
他們認識的虞美人,從來都是低調的。
因為她懶,怕麻煩。
「那你就這麼去一個電話,殷二少會放過趙琨嗎?殷二少可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當然。」她在北城無親無故,殷九燼對她是打心底里的好,她突然有個朋友要來參加她的成年禮,殷九燼當然不會讓其來不了,就算那個人本身有很大的問題。
昏暗的路燈下,面容出眾的少女臉上綻放的那抹笑,有些晃到霍思雨的眼。
都忘了有多久沒看到虞美人這樣發自內心又輕鬆無比的笑了,不對,應該說,她從沒見虞美人這樣笑過。
虞美人對殷九燼是真的很不同啊!
眼眶微澀,是欣慰的。
為虞美人能遇到一個能讓她全心信任的人而欣慰。
如果殷九燼對虞美人是真的好,有他陪虞美人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又有些擔憂,畢竟那個人是殷九燼,如果他對虞美人不好或是對虞美人動了壞心,哪怕是他們,想要幫虞美人討公道都很難。
哎,為什麼和虞美人有婚約的不是她哥哥呢?
她哥哥執掌霍家,也算一方人物,長得也不錯,和虞美人也挺般配的。
如果是她哥哥和虞美人有婚約,她哥哥看在她的面上,哪怕對虞美人沒有感情,也不會對虞美人不好,而且有她在,霍家也不會怠慢虞美人。
想著,霍思雨忙搖搖頭。
不行不行,不能想,越想越上頭。
虞美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活著的意義,作為好姐妹,她要做虞美人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可是,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停不住是怎麼回事?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殷九燼對虞美人不好,她就撮合虞美人和她哥哥?
肥水不流外人田?
當然,就算有這個想法,她也暫時只能放心裡,不說殷九燼知道後會如何,就是虞美人知道了,怕也不會高興。
倒是這麼一想,她心裡的擔憂減了不少。
至少不用擔心殷九燼這個虞美人活著的意義若是沒了,虞美人再變回之前那樣行屍走肉一樣,他們不會再無計可施。
「行吧,那我先回了,虞美人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發動機車,顏瑾虞左手一揮,什麼東西落在圍牆上,她借力輕輕一躍,人就到了圍牆上。
霍思雨卻沒有馬上離開,「對了,虞美人,有一事我忘了說,風哥讓我提醒你,他送來的那些藥你可要記得喝。」
顏瑾虞眨眨眼,面不改色的撒謊,「都喝的,每天都喝的,你讓阿風別總記掛,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忍拒絕他們對她的好,唯獨喝藥……
中藥可苦了,尤其是阿風開的藥。
曾經她被阿風盯著喝了一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她都一陣後怕,現在沒人盯著,她傻了才會天天喝。
雖然阿風老早就借著九哥的名頭將他配好的中藥送到顏家,礙於九哥的威嚴,顏家的傭人一開始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會給她熬好。
只是見她一直不喝,他們就沒再熬了。
正合她心意。
不然一聞到那藥味,她耳邊就會響起阿風的嘮叨聲,得猶豫好一會兒才能忽視那碗湯藥的存在。
「當真?」霍思雨不信。
「當真,不信我將藥渣拿給你看,哦,好像藥渣都被顏家的傭人倒掉了。」
霍思雨:「……」感情是哄她的,她就說虞美人怎麼可能會乖乖喝藥。
倒是一年不見,虞美人忽悠人的本事是愈發爐火純青了。
殺手的職業修養——面不改色,都被虞美人用在了應付不喝藥上。
「算了,等你去帝都,讓風哥自己盯著你喝吧。」
「小雨。」
上一秒還面不改色的撒謊,下一秒就一副正色模樣,心思沉穩如霍思雨都有些適應不來,「虞美人,你要說什麼就說,別突然這麼一本正經喊我的名字,我……」
對上她圓溜溜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霍思雨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虞美人可真是……
收斂殺意後,儘管端著一臉正色,也透著一股子的純真呆萌感,讓人一下就軟了心腸。
「其實你們不用做無用功,該喝的藥我都喝過了,如果真有用,也不會等到今天。」她指的是心情總會止不住的煩躁,且一煩躁就控制不住喝酸奶這個事。
霍思雨一默,罷了故作輕鬆,「虞美人你想什麼呢,風哥給你開的藥方都是調養身體的,你一碰到酸奶就控制不住自己,再不喝點藥調養調養,你的胃還要不要啊?」
說完,沒敢去看顏瑾虞是什麼表情,忙道:「好了虞美人,很晚了,我真得走了。風哥和鳳玲姐給你的生日禮物會郵寄到顏家,你記得簽收。」語罷機車轟鳴一聲,沖了出去。
完全看不到霍思雨的身影,顏瑾虞才抿了抿唇,神色複雜的從高高的圍牆躍下。
已是夜半,顏家大宅除了院子裡有幾處昏暗的路燈還在亮,所有房間都是一片黑暗。
顏瑾虞抬頭看一眼顏家主樓二樓,隨後直接朝她暫時的房間而去。
顏瑾雲的房間雖然關了燈,但顏瑾虞知道,窗戶邊還站著一人。
風吹過時,她借著微弱的路燈光看到了被風吹起的窗簾旁有一道人影。
又是不想動腦,腦子卻不受控制不停轉動的一天。
回到小別墅樓,顏瑾虞從一樓拿了三罐酸奶,喝完後才躺下睡覺。
許是記著殷九燼的叮囑,又想著他那聲「生日快樂」,雖是心情煩雜,胃也有些不舒服,她卻沒失眠。
*
生日宴是下午五點開宴,顏家早上並沒有什麼客人,到下午三點才陸陸續續有客人拿著邀請函登門。
晚上雖是睡得晚,顏瑾虞的生物鐘卻沒受影響,依舊是六點起床。
不過起床後,她並沒有馬上去主樓,例行的鍛鍊結束,就洗了個澡換了身便利的長裙坐在小別墅樓院子裡的長椅上看書。
是的,看書。
顏瑾虞不想去上學,是因為她不喜歡被人管束,並非是說她不喜歡學習。
如果不是在學習上下過苦功夫,年僅十八歲的她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腦子裡更不可能掌握著那麼多知識。
不過,既然已經過了那些被人管束的日子,顏瑾虞當然懶得再去費神學習,她這會兒看書完全是為了打發時間,可即便是打發時間,腦子好使的她,看過一遍的書都記得差不多了。
早餐和午飯都是趙靈給她送來的,她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看的書,可看完三本書,才到三點半。
離開宴都還有一個多小時。
她之所以到現在還不忙著換好禮服去主樓,是懶得應付那些人,至於應她的邀來的殷九燼和霍思雨等人,她並不覺得他們會在開宴前來顏家。
那樣就太給顏家面子了。
只是,她懶得去主樓宴會場應付是一回事,直到現在,顏家都沒有一個人來喊她一聲又是另一回事。
她以為她不會在意,可一想到她掛著一個顏家大小姐的名頭,在自己的成年禮上被一家人忽視得如此徹底,心情就止不住的煩躁。
如果她沒記錯,像顏家這樣的人家,過生日的女兒是該請一個化妝團隊從早就開始化妝做造型的。
算了,不就是化妝換禮服麼,她又不是做不來。
合上書起身,單手抱著三本書,單手將長椅上十個左右的空酸奶罐一個一個投向前面不遠處的垃圾桶。
「砰砰砰」,一投一個準,投完,心裡的煩躁才減了些。
抱著書往別墅樓走,準備將書放回一樓的書架再上樓去換禮服。
其他人無所謂,她總不能讓特地來參加她宴會的九哥和小雨看到她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