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聲音有些低了下去。我看向他,見他神色間仿佛帶了絲悵惘。
“你也放心,我對天起誓,池小姐既然不願回池家,我絕不會泄露她的行蹤。但是幫忙,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什麼。”
我立刻一口截住他的話。
自己現在都步步為營誠惶誠恐,哪裡來的多餘心思去幫別人。
那男人臉色一沉,剛才的悵惘立刻消失不見,哼了一聲:“樓夫人,你願意幫最好,不願意也得幫。要是讓樓少白知道你是個冒牌貨……”
他的威脅之意很是明顯。
我笑了起來,口氣很是輕鬆:“要是讓他知道了,我這個冒牌貨自然沒好下場。但正好,真正的池家小姐可以做回名正言順的樓夫人了。”
我很篤定,這個年輕男人對自己救回的大家閨秀池景秋一定是暗懷qíng愫了。果然,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猶豫了下,口氣終於變軟了些:“樓夫人,你既然是個明白人,那我就直說了。池小姐對那個玉堂chūn的下落念念不忘。這些天我四處打聽,知道他落在了樓少白的手上,現在就關在司令部的牢房裡。我想來想去,只有你能幫我弄出他。”
我極其意外,萬萬沒想到這男人竟會是個大qíng聖,連連搖頭:“我真不行。你找別人。”
“樓夫人!”男人哼了一聲,“這世道,有什麼行不行,只看能不能出到足夠的價碼。你既然肯冒充池小姐嫁給樓少白,必定是貪圖他的榮華富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就不信你能冒充一輩子。說吧,你要多少價碼,絕不會少你半個銅板!”
我不為所動,連聲拒絕。
男人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極限,怒道:“你應不應?再不應,別怪我不客氣!老子從前是滿清官府追捕的人,如今換了天,名字照樣還在紅頭緝書上,也不在乎手上再多條人命!”
我嚇了一跳。之前這年輕男人給我的感覺還頗有幾分儒修的味道,沒想到發起狠來就是另一個樓少白,且江湖痞氣更重,怕他真對我不利,急忙住口了。
“你回去給我想個辦法,帶我混進司令部大牢就可以。我通地七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你幫了我,我絕不會欠你人qíng,大洋1000塊,這個價碼滿意嗎?”
他的臉色稍緩,看著我慢慢說道。
通地七……他自稱通地七……,我是聽錯了嗎?
見我愣愣不動,他以為我對這價錢不滿,繼續往上加:“兩千!”
“你……你是通地七!盜墓的通地七!”
我睜著眼,顫聲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覺得“盜墓”兩字不大順耳,嗯了一聲,“我姓吳,家中行七,道上略有薄名,江湖朋友就送了個通地七的綽號。”
在我的想像中,我的老祖宗通地七應該是個五六十歲的gān瘦老頭子,卻萬萬沒想到,現在的他還是個年輕的帥小伙。
我激動得簡直語無倫次。他可是我上四代外太公!我忽然又想到了現在在屋子裡躺著的池景秋。難道她就是通地七以後的妻子,生下了女兒,然後我脖子上的這塊翡翠就當做寶一代代傳了下來?
眾里尋他千百度,踏破鐵鞋無覓處,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突然自己掉到了我的面前,叫我活生生地見到了原本早該作古化土的上四代老祖宗,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此刻的詭異和興奮。大約是我直勾勾的眼神讓通地七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試探地叫了我一聲:“樓夫人?”
我驚醒了過來,深深地呼吸了口氣,沖這個在我眼中一下變得親切無比的男人笑了起來:“行,沒問題。我一定會幫你。錢我不要,但事成之後,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我態度的突然改變讓他有些驚訝,他狐疑地看著我說道:“樓夫人,我的習慣是不欠人人qíng。萬一你的事我無法做到……”
“一定是你能力範圍內的事,我保證!你要是不答應我的條件,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答應你放出池小姐的心上人……”
我笑吟吟地望著他,故意把“池小姐的心上人”幾個字聲調拉得老長,然後看到我的大qíng聖老祖宗通地七神色一僵,猶豫了下,終於一咬牙,點頭應了下來:“行。我通地七對天發誓,盡力就是。實在做不到,我再付錢給你。”
我的心qíng極好,忽然又有些同qíng起他了。能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去救她的心上人,這該是怎樣的騎士風度啊,忽然我想幫下他。
“我實話跟你說吧,那個玉堂chūn不是個東西。上次私奔的時候丟下池小姐不管,新婚夜的時候……”
我把那晚上發生的事qíng跟他簡單提了下,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
“我去跟池小姐說,讓她知道那個玉堂chūn是個什麼東西!”
我往屋子裡去,他卻忽然攔住了我。
“算了。池小姐對他用qíng很深,你過去說這些,她不會信,我怕她反而疑心是我和你串通好騙她的。且等我把他弄出來再說吧。”
我一怔,對這個男人更多了份敬意,應了下來。
從街上遇到碰瓷到現在,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了,眼看天色快暗下來,我也不多耽誤了,和通地七約好接頭的地點和暗號,他就拉著huáng包車再次送我回了鍾小姐的洋樓,順道把那把槍也還我了。
我進去的時候,福媽鬆了口氣,連聲謝天謝地的,鍾小姐卻瞥了我一眼,不滿道:“去哪了?還以為你又被人綁走,弄得jī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