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大爺的!隨你去好了。反正現在醫好,過幾天也照樣送死挺屍,我還懶得做這無用功了。
我伸手啪一下關了燈,上了chuáng面朝里躺下來。片刻後,覺到躺在我外面的他還沒睡的意思,翻來翻去的,實在忍不住,終於勸道:“你要是心裡不痛快,最好別睡這裡,客房客廳什麼的都行。要不然你覺著我堵到了你,我覺著你影響了我,兩個人都睡不著,何必?”
他終於不動了。
憑良心說,他剛才仿佛想要向我證明什麼,確實下了股狠力氣,雖然整個過程我基本屬於閉上眼睛任他折騰型的,但現在平息下來過後,一絲疲乏還是漸漸襲了上來。我挪了下身子,調整到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迷迷糊糊正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的他仿佛說了句話。
“什麼……”
我沒聽清,含糊問了句,覺得腰上一緊,已經多了只手。
他攬住我的腰,把我扳向了他,兩人面對面。
“你回來時不是連鞋都沒脫就睡著了嗎?現在怎麼還這麼jīng神?”
我打了個哈欠,眼睛仍閉著,隨口說道。
“你剛才說我心裡不痛快。你說中了。我是不痛快。我睡不著。”
我聽見他說道。
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睡意被他這一句話都給趕跑了。睜開眼,見朦朧的昏暗中,他的眼睛映了窗口漏進的半點月光,亮晶晶的兩點,正盯著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本來一直在勸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現在見他竟然這麼不知好歹,我就算是泥捏的阿福脾氣也會被他頂上來。
“樓少白,知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過男人的,是我哭著喊著要你和我睡的嗎?你倒好,占便宜了吃飽喝足了,剔著牙開始計較鹹淡了?你什麼東西啊!”
他沉默了片刻。
我罵過了,心裡的那口氣還是不平,拂開他搭在我腰上的手,他不松,我就雙手齊上,抓住他手掌想用力扳開。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和我對峙片刻,忽然說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我一怔,手停了下來。
“我……”他低語了一句,忽然鬆開了我的腰,抬手仿佛抓了下頭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痛快……,算了,不吵你了。明天是池老頭的葬禮,你要過去露個臉的。睡吧,我出去了。”
他說完話就起身了,居然還幫我蓋了被子,然後就朝門口出去。我聽見他輕輕關了門,腳步聲漸漸消失。
身邊終於少了個彆扭的人,我覺得自己鬆了口氣,攤手攤腳地趴在chuáng上想睡過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又錯過了困頭,現在輪到我在chuáng上翻來覆去了。等到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煩躁起來,終於從chuáng上爬了起來,開燈看了下他留下的懷表上的時間,正好凌晨兩點。
他到底睡哪了?出去的時候,他只順手拿了件睡衣,我也沒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那就是還在家了。
鬼使神差般地,我竟然趿了雙軟底拖鞋,潛出了臥室,出去查看。
我怕驚動他或者這座屋子裡的傭人,走路輕手輕腳,仿佛入室之賊。
客房空的,陽台沒人,客廳也不見……
他到底跑哪去了?
我站在客廳昏暗的樓梯口,有些狐疑。忽然又覺得自己的行為無聊,搖了下頭,正要扶著樓梯一級一級摸回去,鼻端忽然聞到了一股雪茄的味道。
我循著飄來的煙味而去,到了餐廳門口。借了窗外照進的月光,看見他和前次一樣,正坐在一張椅子上,頭往後仰著,腿高高架在桌面,正在吞雲吐霧,紅色的菸頭一明一滅。地上橫七豎八已經丟了好幾個菸蒂。
他一眼就看見了我,卻沒動,嘴裡還叼著雪茄,懶洋洋地說道:“怎麼還不睡?”
不要管他,自己去安心睡覺好了。讓他吸菸刺激毛細血管,傷口癒合不了也沒關係,反正是個要死的人。
我在心裡這樣想著,腳卻不肯挪開,手更一陣陣發癢,恨不得立刻把那隻雪茄從他嘴裡撥掉。
“你要是也睡不著,來一支?提提jīng神,等下也就天亮了。”
他朝我笑了下,伸手探向桌角放著的那個鋁製鍍銀方煙盒。
現在的我不是我,而是一個醫生。我的職業習慣讓我無法容忍面前有這樣的猖獗的傷員。最後我改了主意,對自己這樣說道。
我朝他走了過去,在他有些驚異的目光中,終於伸手把那支礙眼的雪茄從他嘴裡拔了出來,丟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可能會說不要我管,但是那天那個史密斯身邊的護士跟我說過,拆線之前,你不能抽菸。這東西抽多了,沒什麼好處。現在才兩點,離天亮還好幾個小時。我去睡了,你也還是去睡覺吧。”
我儘量壓低了聲音,心平氣和地對他說話,聽見他低低哦了一聲,我才轉身離去。到了餐廳門口,回了下頭,看見他的那隻手居然又伸向了煙盒,一下無名火起,幾步到他跟前,伸手把煙盒連同邊上的特製長杆火柴都掃到了地上,“啪”一聲,煙盒蓋子摔開了,滾出幾隻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