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之前沒見過安陽王,聽文氏這樣叫喚,抬眼見這青年身佩龍飾腳踏宮靴,便也猜出了身份,只好忍著疼跟著文氏一道要見禮。
霍世瑜已經一個箭步上前,虛托住不叫行禮。目光飛快掠過善水身上。
他是薛笠的學生,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授業恩師的女兒。見她一身碧衫,更襯得雪膚花貌,容色bī人。大約因了方才的跌倒受傷,此刻眉尖略蹙,面上微帶痛楚之色,瞧著卻頗有另一番動人之色。
霍世瑜身為皇子,美人自然見過不少。他也並非好色之人。但薛家的這個女兒,一見之下,仍禁不住多看了兩眼。再見到文氏手上帕子已染血跡,眉頭一皺,朝趕車的車夫看了去。
車夫薛大見自己闖了禍,又正撞到安陽王跟前,早嚇得面無人色地跪在了地上。一見他皺眉看向自己,便磕頭顫聲道:“殿下,饒了小人!都怪我一時大意,未留意前面路上有個坑,馬一腳踏入竟折了腿,這才害姑娘摔跤。罪該萬死,饒了小人吧!”說罷連連磕頭。
薛大是薛家的老人了,平日也頗穩重,善水母女出行都是他驅車。善水見他嚇成這樣。且這安陽王身份雖貴重,卻也不過道上偶逢而已,便道:“薛大叔起來吧,我不過磕了點頭皮,回去擦下藥就行。沒什麼大事。”
文氏見女兒替薛大說話,便也叫他起身。薛大卻畏懼這皇子威勢,伏地仍不敢動。
霍世瑜再掃一眼善水,見她一雙明眸正望向自己,喜怒不辨。心中竟忽然掠過一絲怪異之感。知道她這是在示意自己開口。便皺眉道:“起來吧。”
薛大如逢大赦,這才抖著腿起身。
霍世瑜到了馬車前看了下,見轡馬跪於地上不起,曉得腿骨是折了,回頭對自己的侍衛方俊道:“把你的馬暫換到這裡。”
方俊立刻恭聲應了,牽馬上去與薛大一道換轡。
文氏忙道:“多些殿下美意。我母女心領。後頭還有輛車,一道擠下便是,不敢勞煩殿下。”
霍世瑜看了眼薛家後面的那輛,不過是下人所乘的小馬車,笑道:“師母言重了。我自小受老師教導,恩qíng深重。今日既偶遇,這又不過是些須小事而已。薛姑娘瞧著有傷,師母還是快些帶她回去診治下為妥。”
文氏對這玉雪人般的女兒自小便如心肝ròu地疼寵,她自己也穩重,連跌倒擦破皮都沒有過,何曾見過這樣磕了後腦出血的事?早心急如焚了。現在見這安陽王既然也這樣說了,再顧不得別的,忙道了謝,扶著善水便往馬車去。
霍世瑜目送背影,忽然道:“煩請師母回去見了老師說一聲,就說我過幾日登門拜訪,拾敘老師對學生的舊恩。”
文氏有些驚訝,回頭看一眼,見他神色鄭重,忙應了下來。
霍世瑜見那淺綠身影被扶著上了馬車,車門關閉,她卻始終未再回頭看一眼。一直目送馬車離去。這才對靜候在身邊的方俊道:“你再留下,順道把這路坑給填平了,省得再有人路過誤傷。”
方俊一怔,卻也很快應了下來。霍世瑜這才翻身上馬,領了餘下侍衛一道往南城門飛馳而去,很快追上前頭薛家的馬車,縱身而過。
文氏坐在車裡,善水正把頭伏在母親膝上。聽到車外一陣如風馬蹄聲過,文氏摸了下善水的頭髮,自言自語道:“從前只遠遠見過這安陽王一兩回,聽人說他並不自傲身份,頗會禮賢下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受了他的幫,還馬之時不好孤零零隻牽了馬回去,總要備份禮。只他這樣的人物,尋常的也拿不出手,送什麼倒有得想了……”
善水閉目不語,任文氏絮叨,也未搭話,心裡只是沮喪。
今天出門前,真的該翻下huáng歷。先是遇到自家那哥哥做的一件鬧心事,現在又差點摔斷脖子。不止後腦勺還針扎樣的疼,剛上車時還發現連手心膝蓋都蹭破了皮滲著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