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回不去了,接下來至少一年的時間裡,都要跟他朝夕相對。他又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自己若為這種事再得罪他,那就不識好歹自討苦吃了……
善水想妥了,一隻手輕輕搭上他腰,閉了眼睛道:“我不想讓你先開口麼,可你就不開口,我自然也拉不下那個臉。後來送你到大門口,你回頭看我一眼時,我就後悔了。只當時邊上人那麼多,我怎麼開得了口?所以一回去就去求了你娘。她應了,就派馮清送我來追你。沒想到你走得這麼快,追了幾天沒追上,我又病了,只好停在了這裡。那邊要真的急,你明天自己先上路,我慢慢再過去好了……”
霍世鈞聽罷,心裡便像有隻小手在輕輕撓癢,撓得他通體無比舒暢。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下,低聲道:“睡吧。那邊早晚幾天也無妨。等你病好了,我再帶你上路。”
☆、第三十九章
時令已入深秋。善水以往到這時節,夜間獨睡時,手腳總經久不暖。昨夜有了男人體溫捂著,睡得倒頗舒適,一覺醒來已是次日晨,身畔男人不見了,大約已經起身。她已病了數日,前些天一直昏昏沉沉,蓋再厚的被衾,汗也沒見發多少,今早破天荒地心口後背處卻都積了把汗,腦門也靈清了些,只手腳還是軟而已,所以並未下地,仍被白筠雨晴服侍著坐榻上洗漱,擦了身子,換去汗濕的中衣。白筠怕她再凍了,往她身上再披件蜜色漳絨小襖,又塞墊了個靠枕到她腰後,縣令是留下伺候的小丫頭便送了早膳來。善水正感到了餓,被伺候著吃了半碗藕絲荷粉,一塊桂花新栗糕。白筠眉開眼笑,替她掖了下被角,道:“可算是肯吃東西了。前幾天看見什麼都搖頭,吃得比貓還少。”
雨晴笑嘻嘻湊了一句:“世子昨夜到時,我一開門,見黑漆漆一個人影立我跟前,差點沒嚇掉我的魂兒。好在姑娘今天就肯吃東西了,人也jīng神不少,可見世子來得真是好……”
善水被這丫頭的話弄得有點心虛,倒顯得自己就是憋著一口氣等男人來似的,放下筷子,輕咳一聲,道:“不吃了。”
“怎麼就不吃了?再吃!”
門帘子忽然被掀開,善水抬頭,見霍世鈞已經進來了,jīng神奕奕,眉宇間一掃昨夜的倦乏。
白筠剜了雨晴一眼,雨晴吐了下舌,心中也後悔自己嘴快。偷眼看了下,見世子面上似乎並無不快,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忙低頭退到一邊去。
霍世鈞一早醒來時,見蜷在自己身側的善水睡得沉,並未擾她,自己起身去見了馮清,叫他這兩日便可帶人返京了,回來到門口時,正好聽見裡頭幾個人的說話聲。雨晴那句,前頭雖有點犯上之嫌,只後頭半句入他耳,卻覺十分合意,自然也就不跟她計較了。
白筠忙照霍世鈞吩咐,又搛了幾個素餡小餃兒放到擺善水身側的小炕桌上。霍世鈞見善水不吃,徑直坐了過去,拿起她的筷,夾了便往她嘴邊送,道:“藥喝再多,身子沒力氣,又怎麼好得起來?再吃!”
白筠朝雨晴丟了個眼色,兩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善水見屋子裡只剩她跟霍世鈞了,這才把頭扭過去,道:“我飽了呢。”
“再吃一口!”霍世鈞的語氣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把他平日壓人的那一套都使了出來。
善水敵不過他的威bī,只好張口。一口又一口。見他還不肯罷手,忙道:“等下還要吃藥的,太飽了喝不下去。”
霍世鈞這才作罷,自己就著她的碗筷,把小炕桌上的東西掃光,叫了人進來收拾掉,沒片刻,白筠又送了煎好的藥汁來。霍世鈞親自端了送她嘴邊。
這藥又臭又苦,善水勉qiáng喝了幾口,一張臉便皺作了一堆,推開道:“好了好了。”
霍世鈞面無表qíng道:“喝完。”
善水道:“我前幾天都喝完的。是藥就有三分毒。一早覺得好多了,不用喝光。”
霍世鈞盯著她:”是嗎?怎麼早上我碰到了煎藥的小丫頭,問了幾句,她卻說你每次喝藥都剩半碗?”
善水見被戳穿,嘟了下嘴:“這藥太苦了……再說,我又不是沒喝,我今兒真的好了呢。”
霍世鈞皺眉望一眼還剩大半的藥汁。揮手示意白筠出去了,這才望著她微微一笑,道:“柔兒,光苦了你也不行,我會心疼。要不再像上次喝醒酒湯,我喝一口再餵你一口?我陪你一道苦就是。”
善水見他話說完,真的把那碗藥端到嘴邊要喝,嚇一跳,忙不迭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會喝。”扳住他手腕不放,跪坐了起來搶過碗,咕咚咕咚幾口便都喝完了,舌根一陣泛苦,差點沒作嘔,忽然嘴裡一甜,已被他塞了顆杏脯進來。
霍世鈞沒哺餵成,心裡倒是有點可惜。見她嘴裡含了杏脯,鼻子還是皺到一處去,小模樣有點嬌俏撩人,看了幾眼,視線落到了她唇瓣上,正好嘴角處還沾了幾滴棕褐的藥汁兒,心中一動,人便慢慢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