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子賀妗母七十大壽,綠通玉如意一對、白通玉如意一對,熏貂如意冠一頂。金桂生輝,萱糙長chūn!”
“七畢部賀妗母七十大壽,沉香嵌金雙如意煙壺一對!”
……
主座之上,妗母由大妃陪同,笑吟吟受著眾客呈上的壽禮,等男客們的大禮上完之後,便是各小部族大妃們備的簡禮。雖不及前頭那些惹眼。妗母看起來倒更感興趣,不似方才,不過略瞄一眼而已。有些甚至還會叫呈到面前摸弄幾下。善水裝腰封的那個彩錦如意葵花盒,也被儀官呈了上去。
妗母看了眼善水,見她望著自己微笑,便伸手開了盒子,瞧見裡頭的腰封。起先不過略掃一眼過去,忽然目光定了下,伸手過去。一邊的大妃忙將腰封取出,呈了上去。
妗母端詳手上腰封時,坐於近旁的善水年紀雖輕,只身份卻貴,所以並未起身,只是笑著解釋道:“壽考徵宏福,和平享大年,從古稱稀尊上壽。這是我為妗母大壽親手做的腰封,禮輕意重,還望妗母勿要嫌棄手藝。”
妗母指著腰封上以彩線繡出的一行花體文字,似是感興趣道:“世子通我部族語,本就叫老身驚詫了。不想世子妃年紀輕輕,竟也知曉?這句蓮華藏世界,正出自我米丹宗的經文。”
善水道:“妗母謬讚了。我夫君天資英慧,我不及他萬一。剛開始學而已。”
妗母略訝,道:“願聞其詳。”
善水微微笑道:“我隨夫君赴任一道到此,雖不過寥寥數天,也知道了妗母在此地德為世重。又聽聞妗母崇奉米丹宗,我便生了讀經之心。不通羌文,請了人來教。念過幾篇,稍有觸悟。曉得妗母尚蓮,便以蓮華入繡,取其香、淨、柔軟、可愛,喻經中真如之常樂我淨四德。以此賀壽,聊表心意。”
她二人說話之時,庭中旁人漸漸便止了聲息,都望了過來。
善水說完話,忍不住瞟了眼身側的霍世鈞,見他望著自己,稍稍揚眉,目色有些驚異,立刻收回目光,淡定地看向近旁的妗母。
妗母呵呵道:“這繡活jīng致就不用說,老身前所未見。更難得世子妃有此大容之心,願習我族經撰。世子妃雖年紀輕輕,此等心襟,叫老身刮目相看。”
善水笑道:“天下本大同,殊途亦同歸。我大元向來胸襟開放,並不固步自封。令王土治下的子民,得享和平,衣有蔽,食無憂,安其居,樂其業,這是大道之行,更是我夫君離京萬里奔赴此邊塞之地的目的。妗母女中巾幗,見識胸襟遠非我所能及,妗母若不嫌棄,我願時常親近,必能增智益志。”
善水這話說完,廣庭中四下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妗母身上。
事實上,在此時這樣微妙的時刻,有了今日這場大辦的壽筵,由都部邀大元世子夫婦前來,世子夫婦也應邀而來,除了面上禮節,更重要的,便是兩邊的暗中試探與權衡。這一點,人人心知肚明。
霍世鈞甫一上任,便鎮壓下了兩大部族的變亂,控制了局面。現在巴矢部率先徹底投向大元懷抱,用聯姻來表明態度。這件事,在此地已經人盡皆知。由都部和另些部族自然坐不住了,暗中互通消息猶豫不決。妗母有心獨治,卻也明白前有大元,後有西羌,俱是láng虎眈眈,恐難長久自保。若投靠西羌,大元必會興兵。若投靠大元,西羌雖一時不敢動,只是前任節度使劉九德在此盤桓多年,為擴勢力,挑撥了部族間的仇恨爭鬥,致使這些部族與大元早背心離德。她又知道霍世鈞這個大元朝的世子,手段一向鐵血狠辣,雖然前次有釋放被擒的大孫之舉,但始終對他還不放心。這才借了自己七十大壽的機會,邀了世子夫婦前來,試探觀望。
妗母沉吟片刻,望向霍世鈞道:“得享和平,衣有蔽,食無憂,安其居,樂其業,世子妃這話說得好。不知世子以為如何?”
霍世鈞看一眼善水,微微笑道:“她的話,自然便是我的話。我的話,也是大元皇帝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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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這話,說得果然好……”
正此時,忽然從庭門處傳來一亢亮之聲,登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善水也循聲望去,看見人群里忽然出來了一個著金棕錦袍的年輕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紀,皮膚棕黑,耳邊垂了單環,臉容英俊,深目鷹鼻,帶著異族血統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