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鈞與一gān將領們坐於擂台對面的主位親自觀賽。
康元投軍多年,歷過大小几十次的戰役,時有戰功,身手也非常人能及,若非屢屢因酒誤事,也不至於至今仍是個十長。且因前次譁變,連十長這職位也丟了。今日萬眾矚目,連節度使也親臨,所以憋足一口氣,定要在眾人面前挽回面子,一上來就拼勁全力,拳腳虎虎生風。崔載更是初生牛犢,又豈會退讓?這兩人碰到一處,自然是實打實的近身ròu搏,台下之人看得屏聲斂息,目不轉睛。
崔載果然如霍世鈞前日所見那樣,勇猛無儔。數十個回合下來,康元便連吃了數拳,拼著再支撐片刻,被崔載當胸一記重拳,抵不住那力道,後仰跌倒在地,口中噴血,接連翻滾不止,滾下擂台邊沿,砰一聲摔了下去。
這場萬眾矚目的最後比武並無先前所想的那樣打得難分難解,這樣gān脆利落地便結束了。待回過神兒,眾人紛紛鼓掌歡呼。
宋篤行上台,抬手壓下下面如làng喧囂。
“崔載,你今日一戰成名,我武平軍人人都知道了你的名,果然了得。世子妃親做的這勇字服,非你莫屬。”
宋篤行說完,見崔載立在那裡不動,眼睛看都沒看向自己手上的棉服。以為他過於興奮才反應不過來,便又說了一遍。
崔載忽然轉頭,目光已經直直地對上了距他幾十步外座上的霍世鈞。
“霍大人,小人崔載,投軍已有半年。早就聽聞霍大人武功了得,心裡一直想著有機會能比個高下。你敢不敢應戰?”
崔載這話一出,登時嚇住了台下的人。那些士兵就不用說了,霍世鈞身邊的諸多副將佐領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地未營的領軍副將回過了神兒,喝道:“大膽崔載,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與霍大人說話!還不快快滾下來謝罪!”
崔載被斥,終於慢慢朝擂台下緣方向而去。只誰都看得出來,他面上神qíng極是不服。
宋篤行留意崔載有些時候,知道他有萬夫不當之勇,本意是歷練下此人,日後戰場之上,正需這樣的猛將。他知道崔載魯直,卻沒想到他竟魯直到了這樣的地步。正要開口打個圓場,不想主座之上的霍世鈞竟緩緩起身,道:“也好!近日事務纏身,我許久沒舒活筋骨了。這幾日看弟兄們練得痛快,正有些手癢,那就過上兩招。”說罷解□上大氅,隨手丟到座椅上,往擂台而去。
崔載出言挑戰,本就匪夷所思了。這節度使大人竟也應戰,更是叫人驚得連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一片死寂過後,校場之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如雷的鼓掌歡呼之聲,人人都屏住呼吸,興奮地睜大了眼盯著場中的二人,唯恐一眨眼,便錯過這千載難逢的一刻。
宋篤行見霍世鈞竟真應戰,心中焦急不已。有心想再打斷,卻又知道他xing格高傲。既然已經起身,又豈能容自己忤逆他意?
這個崔載,完全不知輕重。既然敢率先開口挑戰,等下二人jiāo手之時,自然不會顧及主將顏面。霍世鈞雖武藝高qiáng,且既然應戰,想必也有他自己的緣由。且以他對自己這位上官的了解,他絕不是意氣用事之人。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似崔載那樣的天生神力,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應對?萬一要是落敗了,這堂堂數萬武平軍節度使的臉面往哪裡擱?威信一旦掃地,又如何統領三軍?
嚴冬凜冽,宋篤行的後背卻已沁出了冷汗,心中極其後悔,自己不該出這樣一個主意,弄得現在成了這樣的局面。
霍世鈞上台,靜對崔載而立。崔載等了片刻,不見他進攻,等待不住,大喝一聲,提拳朝他迎面而來。霍世鈞側身避過,二人數個回合之後,崔載一拳當胸擊向霍世鈞,霍世鈞以臂推擋,驀然大力襲來,竟被推得接連後退了五六步,這才穩住身形。
台下立刻發出異聲一片。
宋篤行心怦怦直跳,已經不敢再看下去了,垂下眼皮等待結果。四下死寂,靜得他連自己的心跳仿佛都能聽見。耳里不斷又傳來擂台上的聲音。那一聲聲或急或緩的踏腳換步聲,夾雜著崔載發力時發出的呼喝之聲,沉得幾乎像要將這台子震塌。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沒多久,忽然,宋篤行的耳畔傳來一陣轟然叫好之聲。心驚ròu跳地抬眼,不禁長舒一口氣。見那崔載竟已被霍世鈞撂翻在地,霍世鈞單膝壓住他臂,一手擒住他的喉嚨。
“我不服!你取巧!”崔載仰天朝上,怒目圓睜,“有本事再來!”
霍世鈞放開了他。
崔載一躍而起,脫去身上衣服甩開,露出一身虬肌,怒吼一聲,朝著霍世鈞再次撲來。
霍世鈞早就看出,他雖神力驚人,足以裂碑震牛,步法卻無章法,回身也嫌慢。自己若與他拼力氣,決難討好。先前吃過一虧之後,很快便調整策略,不去正面應對,從側後攻其軟肋,鎖他咽喉制勝。見他不服,放過再來。
崔載論打架,從小就沒輸過。現在竟遭敗績,自然更是奮勇,恨不得立刻將對手打倒雪恥,出拳更是用盡全力,卻是次次落空,沒片刻便汗如雨下,氣喘如牛,步伐更是凌亂,被霍世鈞一腳橫踢過去,整個人站立不穩,轟然一聲,重重便臉朝下地摔在了台上。
這一摔,猶如大山傾倒,震得擂台木頭fèng隙里的泥灰簌簌而落。
崔載掙扎半晌,終於搖搖晃晃地掙紮起身,擦去嘴邊的血跡,擰著頭道:“我還不服!我不和你比拳腳!我和你比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