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都尉……”
“是正四品的官了。”
“妹子,”薛英終於看著她,一臉慚色,“我……”
善水微微笑道:“哥哥,我不會怪你的。我知道你也有難處。嫂子他們都也在金京呢。只是能不能只帶我一人走,讓我的孩子們留下?”
薛英默默不語,只是頭垂得更低。
“我明白了。”
善水輕輕道了一句,起身慢慢往裡而去。
薛英望著她的背影,yù言又止,一隻手握得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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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四年,善水終於再次踏上了大元的大陸,帶著她的女兒和最小的兒子,在薛英和以張琦為首的數十名校士的“護送”之下,朝著金京而去。
張琦是鍾家長子、也是掌握一方兵權的鐘熙身邊的得力人。
他們踏上大陸的時候,是夏天,當時的小海星還不滿七個月,到了秋天,他九個月大的時候,這一行人即將要入肅城。
肅城過去,就是金州了。這一夜宿在肅城外的驛站之中。
小鴉兒已經跟著白筠去睡了,善水帶著小海星。
他本來是個jīng力旺盛的孩子,這一路車馬顛沛下來,前些天因為不慎受了涼,白天吃了藥後,一直在睡,到了此時,一覺醒來,大約是覺得難受,睜著一雙酷似他父親的滾圓漆黑眼睛,無論善水怎麼哄,不但不肯再睡,反倒煩躁地哭鬧了起來。
善水不願驚動白筠,自己抱著哄了許久,被他纏得狠了,心中湧上一絲酸楚,點了下他的額頭,嗔道:“小東西!你來得不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那時候要到媽媽的肚子裡來。天生就不是個好孩子!”
小海星聽不懂母親的話,卻被她的這舉動給逗笑了,停止了哭鬧,握住她的手指,笑著手舞足蹈起來。
善水哪怕心事再重,此刻也被他可愛的模樣看得心都軟了。俯□去,抱住小兒子軟軟的身子,把臉貼在他的柔軟臉頰上,喃喃道:“爸爸媽媽都愛你。但是爸爸為了你和媽媽,欠了半個天下的債,還欠了你外祖父母、你祖母、你白筠姑姑和許許多多人的債。你爸爸正在努力償還,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咱們都不要讓爸爸再牽掛……”
她閉上眼睛,一行淚水已經沿著消瘦的面龐慢慢流了出來。
門外忽然響起了輕微的叩門聲。
善水急忙擦去淚珠,下chuáng開門,見竟是薛英,他的臉色凝重。
薛英見她現身,立刻示意她噤聲,在她驚訝目光之中,附到她耳畔低聲飛快道:“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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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那數十個名義說保護,實則監視的校士此刻躺在榻上鼾迷不醒。夜涼如水中,一輛馬車在肅城外的荒野中,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虎師聲威大震,金州的北伐卻遭鎩羽。鍾一白阻攔皇上再次北上。他起初的意圖,是想讓虎師與西羌噠坦拼個你死我活後,再出師坐收漁翁之利,到時既得光復美名,又不損折自己實力。後來見西羌節節敗退,虎師不但控制洛京,還收了西北大片城池,他又唯恐妹夫平定北方局面後,意圖南下,所以命我把你和侄兒侄女們帶去金州,用以要挾。我甚至聽說,虎師在北方崛起後,鍾一白暗中曾派人與西羌噠坦達成過秘議,就以赤水相隔,大元不北上,對方不南下。”
“父母仇如□心肺之利刃。我薛英無能,不能親手斬殺蠻虜就罷,絕不會再做出讓爹娘瞧不起的事。你和侄女侄兒若入了金州,妹夫必定會被掣肘。指望鍾一白和皇上復地,是不可能了。我只願他心無旁騖,早日殺盡蠻虜,也不負咱們爹娘的殉城之舉。你哥哥糊裡糊塗過了很多年,這一次,你就讓我做個明白人。你嫂子和兩個孩子,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多慮。我離開金京的時候,曾暗中派了絕對可靠的人北上去找虎師,告知了我的行程,叫人到萬水渡接應,就算沒聯繫上,也沒關係,我預先安排了船隻在那裡等候。這裡到渡口,咱們疾行的話,一個日夜便能到。先前之所以沒跟你說,是怕被人看出端倪。但願一切順利……”
善水與白筠小鴉兒坐在馬車之中逃亡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的,還是薛英與她說話時,面上現出的那種決然神態。
薛英說他已經安置好了嫂子和一雙兒女,可是善水知道,他一定是為了讓她安心才這樣說的。他們既然要挾制他,又怎麼可能會容他去安置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