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早覺著了些寒意,瞧著南院就在前面了,拉緊身上的毛氅,緊走了幾步。到了那竹從的前面,卻是突見路上立了個人,一看居然是楊煥,腳步也沒有停留地從他身邊過去了。
“嬸……子,”顧早突聽身後楊煥叫了一聲,怔了下才悟過來是在叫自己。猶豫了下,停了腳步,迴轉頭看著他。
楊煥看起來似是有些侷促,支吾了幾下,才從牙fèng里擠著道:“二叔……定當會回來的……,你……”下面便是沒聲了。
顧早有些意外,這才仔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下道:“借你吉言。”
楊煥見顧早對自己露出了個笑,一下便是歡喜了起來,張了嘴正要再攀談幾句,卻見她朝自己點了下頭便轉身往那月亮門去了,門裡小跑著出來個丫頭迎了上去,看著便似是從前老夫人屋裡的珍心。悵悵望著,見她兩人都進了門拐得不見了,這才怏怏地垂了頭,一路踢著石子去了。
顧早回了屋子,被那暖氣一撲,沒一會便覺身子又是沉得似是墜了鉛,只想洗漱了上chuáng躺著去,卻被容彩給攔住了,說是會積食。顧早見她和珍心都在盡力引自己說話,不忍拂了好意,瞧著時辰也確實早,怕這麼早睡過去了半夜裡醒來難過,便叫拿了針線過來打發時間。沒一會蕙心也是回來了,幾個人一道圍坐在了暖爐前。
“夫人,這便是薔薇水吧?我從前聽繡心姐姐說過,這水香得很,灑幾滴在衣服上就可以香個一兩天呢。”
珍心本是要去那柜子前拿把剪刀的,一眼看見了放在上面的那還剩半瓶子的薔薇水,便順手拿了下來不停翻看著。
顧早轉頭看去,怔了一下,隨即qiáng笑著道:“確是薔薇水。你若喜歡,便送給你了。反正放我這裡也是不大用到,這少了的多半都是它自己跑掉的。”
珍心歡喜,正要道了謝,突見蕙心拿眼看著自己,急忙放了回去道:“這是二爺送給夫人的吧。我只隨口說說的,哪裡能叫夫人送給了我……”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蕙心又咳嗽了聲,這才想起自己從前被蕙心吩咐過了不能在夫人面前提“二爺”兩個字的,怕她聽了觸景生qíng。見又是說錯了話,有些窘,立在那裡不動了。
顧早笑了下道:“確是二爺從前里送我的。只這個也不是新的了,下回我叫他多帶幾瓶子回來,你們一人一瓶,香得出去人家光用鼻子聞就知道是我們南院裡的人……”話說著,才覺到自己鼻子已是有些發酸,怕被她幾個看出,急忙轉過了頭掩飾。
那門此時卻是“桄榔”一聲,幾乎是被砸開的,幾個人循聲望去,見是新進南院的丫頭阿寶,就是從前與柳棗一道被楊昊從牙婆手上買回的其中一個,那手還扶在門上,上氣不接下氣的。
蕙心眉頭微微皺起,剛想說她兩句,卻聽阿寶已是歡天喜地嚷道:“夫人,夫人,二爺回來啦……剛外面的婆子跑到了院子門口傳訊,說是二爺回來啦,正往老夫人那去呢……”
蕙心大喜過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阿寶又在不停嚷叫,這才抬眼望向了顧早。見她立在那裡一動不動,那臉白得像紙,手卻是在微微抖動,原先拿著的那繡花繃子也早跌落在地,骨碌碌地一直滾得撞了牆才撲了在地上。
蕙心知她心qíng應是太過激動,正要上前扶住,眨眼卻見她已是幾步便跑出了屋子,往外卷了而去。幾個人急忙也都呼啦啦地跟了過去。
顧早只覺自己那心便似要爆裂開來,耳里仿佛都能聽見自己血液流過耳壁時發出的轟隆之聲了。雖是兩腿發軟,竟也是跑得飛快,轉眼便出了南院的月亮門,剛拐過那從竹子,便看見個熟悉的人也正往自己這邊大踏步過來,猛地停了腳步,一下竟是心慌氣短,連氣都要透不出了。楊昊飛快到了近前,將她一把抱起便往裡屋而去,丟下後面站著的一群面上帶笑看熱鬧的人。
顧早兩手死命抱住楊昊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胸口,聽見他的心跳之音,眼淚無聲洶湧而出,待被楊昊抱進了屋子放在塌上,一張臉已是淚痕斑斑了。
楊昊伸出手,輕輕觸摸著顧早的臉,突然笑道:“我現在瞧著你,竟是想起了從前里吃過的一道你做得菜。”
顧早止住了眼淚,抬眼望著他。
楊昊笑道:“一塌糊塗,你這臉瞧起來不正象那道一塌糊塗的菜麼?”
顧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了手朝他胸口要狠狠捶下去,卻被他一把捉住,眼睛又反覆看著她,這才嘆道:“不過兩個月未見,竟是瘦的成這樣了……”
顧早抹了下臉,坐起了身,從上到下仔細又打量了一遍楊昊,見他雖是風塵僕僕的,瞧著jīng神卻是不錯,一雙眼睛炯炯發亮,這才徹底放下了心,咬著牙恨恨道:“你前些日子到底是怎樣了,遲遲不回的,我還道你……”後面那幾個字卻是又咽了回去。
楊昊也不說話,只是盯著顧早瞧,突地將她摟了過來,炙熱的唇便不斷落在她的額頭眉眼之上,正移到她唇邊之時,卻聽到房外的門被敲響,接著便是蕙心那顯見是忍住了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道:“二爺,夫人,老夫人那邊現正熱鬧著呢,叫你兩個一道過去。”
楊昊似是充耳未聞,一下貼上了顧早的唇不放,有些粗糙的大手已是伸進了她胸口衣襟里。門外沉寂了下,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顧早終是忍不住雙手抵著他胸膛,稍稍往外推了一下,卻聽他“絲”地一聲,面上閃過了一絲痛楚之色。
顧早一驚,拉近了他正待解開衣襟細看,手已是被按住了,楊昊看著她笑道:“只是個皮ròu傷,差不多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