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效遠以為她沒聽見,正要再問,她已是突然停下腳步,斥道:“外面凍死了,在這裡說,你想凍死我嗎?”
步效遠一怔,眼角餘光瞥見邊上那些個張望的人似乎在竊竊私語,臉一熱,定住了腳步。
“到你營帳里去。”
昌平哼了一聲,當先過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他的營帳。步效遠點亮了燈,見她雖然戴了斗篷,只秀氣的鼻頭已是被寒氣凍得發紅,有些心疼,想說句什麼哄她高興的話,偏偏又說不出來,只是不住下意識地揉搓著自己的兩隻手。
昌平自己解了毛氅,隨手丟他chuáng上,繞他帳子走了幾步,嘖嘖說道:“你就一直住這地方?”瞧著是有些嫌棄的樣子。
“這裡很好了。很多士兵都是擠在一起的呢。”
步效遠急忙解釋。
昌平嗯了一聲,伸手壓了下他的chuáng鋪,仿佛在試探軟硬,這才坐了上去,看著他哼了一聲:“你現在立了新功,有大將軍給你撐腰,越來越不把我放眼裡是不是?”
步效遠一驚,見她坐那裡,神qíng看起來有些不快,急忙搖了下手:“沒有。我沒有不把你放眼裡。”
“那你昨晚為什麼不過來找我?今晚還故意躲在魯鹿那裡,連茯苓都請不動你,要不是我自己厚了臉皮過去,想和你說句話都不是件容易事了!”
昌平盯著他,漆黑的眼被燈火照得瑩瑩閃動如寶石。
步效遠臉都熱了起來,吭吭哧哧應道:“昨晚……你院子外很多衛兵……,我進不去……,剛才我被大將軍叫去,脫不開身,真的不知道茯苓來過……”
昌平臉色這才稍霽,盯了他片刻,突然問道:“我以前送給你的東西呢?”
步效遠腦子還停留在她剛剛嗔怒的時候,一時沒轉過來,茫然道:“什麼東西?”
“你還問什麼東西?你是不是弄丟了?”
昌平睜大了眼,臉色又有些難看起來。
步效遠這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應該是那掛肚兜,慌忙搖頭:“沒有丟。我有藏身上的。就是前些天出去迎你,這才放下了。”
“拿來我看。”
昌平朝他攤出了手。
步效遠哦了一聲,飛快地蹲了下去,從chuáng底拖出一個簡易的藤箱,打開了蓋。
昌平探頭望了過去,裡面放了他的幾件換洗衣服。見他掀開一層層的衣物,正等著,他卻停了下來,臉色微微有些變了。
“快拿出來。”
昌平見他突然不動,抬腳輕輕踢了下他。
外面正是嚴寒隆冬,步效遠卻是全身發熱,後背都微微起了些汗意。
“我……,肚兜……”
步效遠擦了下鼻尖的汗,把蓋子啪一下合上,整隻箱子往chuáng底推進去些,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昌平疑心,突然心念一動。
軍中都是男人,自然有人熬不住去打野食,一來二去,贈個羅襪香帕的在所難免。他雖然老實,只是若被人誘了去,把持不住也在所難免,莫非他竟也私藏了別人的東西,怕自己看見,這才突然這樣臉色大變?
昌平心中既然起疑,哪裡還耐得住,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把箱子打開,我要檢查。”
步效遠額頭汗滴已是下來,心中暗暗叫苦,磨磨蹭蹭地不願打開。
“步效遠?你敢對我欺瞞?是不是要罰你寫一百一千遍的守則?”
步效遠臉漲得通紅,在她目光bī視之下,硬著頭皮,沒奈何只得重新又拖出了藤箱,心中已經後悔得恨不得去撞牆了。
原來這箱子裡還放了張龍給的小冊子。前次出了那事,張龍挨了軍棍,躺著叫喚了幾天,過後自然不敢再在步效遠面前提那本小冊子了。步效遠本是想偷偷丟了的,只是又有些不舍,揣著坐立不安了幾天,等那風頭過去了,這才漸漸安下了心,趕忙給藏在了自己箱子的衣服夾層里。知道昌平公主要過來,他滿心歡喜,整天就只數著日子過,恨不得早一刻見到她才好,早把小冊子的事給丟在腦後。前幾天得令要去迎接她,出發前換洗了內裡衣服,順手就把那小肚兜也給放了進去。剛才開了箱子,正要取出小肚兜,手指突然碰到了層平硬之物,這才突然想了起來,那要命的東西還在裡面。
其實也是他自己心虛。若是若無其事就把小肚兜抽出來,估計昌平也不會注意了。偏他現在這樣躲躲閃閃,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以昌平的xing子,哪裡還會容他這樣遮瞞下去。
“走開!我自己看!”
昌平嫌他動作慢,推開了他,自己蹲到了箱子前,把裡面的衣服一件件抖摟開來,抖一件,丟一件,沒兩下,就見自己那掛肚兜飄落了出來,只是顏色已經變了,也顧不得多看,再一翻,眼睛就看見了一本小冊子。
“昌平……”
步效遠低聲叫了下她,面紅耳赤,不敢看她眼睛,恨不得鑽進地dòng里去了。
昌平驚訝,揀起了那本小冊子,翻了兩下,臉一下也紅了起來,“啪”一下丟到了他身上,怒目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