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徐若麟此次回京,第二次與她相遇。
他緩緩鬆開了鉗住趙無恙的手,望著她提了一盞白綢羊角燈籠,在微微晃動的光暈中從樹影下走出來,一直走到近前,然後朝自己客氣而冷淡地喚了聲“大伯”,還沒等他回應,便已垂下眼,從他肩側飄然而過。
她去了,微涼的空氣里卻留下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蘇合幽香。他對這種香氣並不陌生。那是她一直習慣用的熏衣香。經年累月下來,香韻不止染上襟袂,連通體的肌膚,似亦被沁上了幾分。
徐若麟自然覺察得出,她不喜自己的注目。所以前次在宮門口見到她時,除了一開始的一眼,過後便未再多看。但今夜,許是四下夜色昏闃,許是被那一縷暗香所牽,他的一雙眼睛不由自主地再次停留了在她的背影之上,收不回來。
“喂,你還沒回我方才的話呢!”
趙無恙揉著胳膊,抬眼見初念快要進去了,喊一聲。
“照祖母的吩咐行事而已,何來那麼多的懼與不懼。”
初念沒回頭,隨口這樣道了一句,提起裙幅,腳便跨入了門。
徐若麟目送那個身影沒入花牆的門後,直到再無芳蹤可覓了,壓下心中悵意,將視線轉到自己面前這個此刻還看著她去向的少年,見他終於轉過頭來,朝自己道:“師傅,我方才從樹上掛下來時,她仿似被我嚇得不輕。下回你若見到她,代我賠個不是。”
徐若麟唔了一聲,道:“你快十四了,往後要學著穩重。再這樣,當心被王爺責罰。”
趙無恙面上立刻現出怏怏之色,低聲咕噥道:“我再穩重有何用?他心裡早就沒有我和我娘了……”
“胡說!”
徐若麟微微皺眉,低低喝了一聲。
趙無恙閉口。側頭再看一眼初念方才進去的那扇門,轉為嘻笑道:“師傅,她真好看,方才提燈籠照我時,我差點沒從樹上掉下來,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人。是不是?”
徐若麟伸手,往他額頭不客氣地彈了個bào栗,在他哎喲叫痛聲中,正色道:“你怎的溜到了這裡來?王爺王妃正找你,快些回去!”
趙無恙捂住額頭,哦了一聲,轉身無jīng打采地低頭而去。
徐若麟微微搖頭,跟著他往外頭的蘆殿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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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釵捂住肚子走了段路,等拐過個彎,便放了手,正左右張望,身後的樹叢里忽然躥出來一人,從後抱住她腰便拖往邊上去。等到了牆角處,那人一雙手已經摸上了她身,嘴巴湊了過來,含含混混道:“親親妹子,可想死我了……”
翠釵滿腹惱怒,用力推開那人,壓低聲斥道:“你個不知死活的混帳東西!也不看看什麼時候,竟就滿腦子想著這些!再渾下去,怎麼死都不知道!”
這裝蛐蛐叫引她過來的,正是金台園管事李十一家的小子李善寶,和翠釵暗好有些時候了。此時求歡被拒,心中委屈,道:“我這不是想你嗎?都三兩個月了,你怎的都不來見我……”
“呸!”
翠釵打斷他話,冷哼道,“你還以為我跟你的事兒沒人知道?做夢去吧!”
李善寶一驚,方才那旖旎心思一下便消了,慢慢蹲□去,道:“誰,誰知道了?”
翠釵道:“你還在混吃等死呢!我告訴你吧,前個月裡我隨老太太二奶奶去護國寺那回,周志說你在後山門找我,我便過去,發現沒人,過去質問周志,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他誆我來著。我一時害怕,著了他的道。過後細想才明白,他應也不確定,只拿話套我而已,讓我自己往裡跳!”
李善寶顫聲道:“他……他想gān什麼?莫非也看上你,要打你主意?”
“呸!”翠釵啐了他一口,“這麼簡單就好了!”頓了下,又道,“實話跟你說吧,二爺叫我隨在二奶奶身邊,有事便告他。我估摸著被二奶奶瞧了出來。雖不曉得這新進府的二奶奶怎的就會拿捏住周志了,只周志是她的人,這卻是無疑的了。必定是二奶奶吩咐周志尋我的短,好拿捏住我辮子的。老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不叫。真當是這個理兒。這二奶奶和那個周志,哪個面上看起來不是悶嘴葫蘆一樣的,暗裡卻有如此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