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徐邦達死後至今,將近兩個月的日日夜夜裡,那種一想起便會如蟲蟻般啃噬著她的絕望和悲哀此刻仿佛再次被他的話給勾了出來。
她或許是不應該恨他。有因才有果。但他,卻絕對不是他自以為的那樣無辜!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終於睜開了眼,用她能發出的最克制的聲音慢慢地道:“你今天幫了我,按理,我是不該說這些話的。只你既然一定要問個清楚,我便告訴你好了。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憎厭你!”
徐若麟微微一怔。
他雖早知如此,但無qíng的話清清楚楚地從她口中說出,在他聽來,心裡還是難免有幾分不自在。苦笑了下,腳步並未停,只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出現,害死了我的丈夫!”初念再也忍不住心中怨念,幾乎是嚷了出來,“你要是覺得這麼說不恰當。我換個說法,我丈夫的死,你脫不了gān系!”
徐若麟猛地停住了腳步,詫異地低頭望著她。見她眼睛睜得滾圓,確信自己是沒聽錯,微微皺了下眉,順手將她放坐在側旁的一塊石頭上,這才低頭望著她道:“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他的死怎麼就和我脫不了gān系?”
初念道:“以你本事,想必也早知道二爺是怎麼死的了。他好好的一個人,無緣無故會那樣作踐自己?你口口聲聲叫我弟妹,自知道我是你兄弟的女人。可你卻讓他感覺到了你對我的別有用心!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你敢否認這一點嗎?倘若你從一開始就真的把我當你的弟妹,二爺他又怎麼會胡思亂想?他若不胡思亂想,又怎會最後受了老三的蠱惑做下錯事?就是這一錯,他把命都送掉了!我嫁給二爺,想的就是和二爺好好過完這一輩子。如今變成了這樣,你滿意了吧?你自己說,我錯怪了你了嗎?”
她幾乎是一口氣嚷完了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胸口微微起伏,喘息著抬臉望向他,一臉的怒容。
徐若麟沒料到她竟說出這樣一番話。驚詫至極,最後反倒只剩點頭冷笑了。
“好,好,我認了這罪便是。我是對你別有用心,也是我害死了你的二爺。既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倒要再問一聲,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你這樣?司初念,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著糊塗?”
初念聽他惡狠狠叫自己的大名,又俯下身子朝自己bī近,慌忙往後躲避,手一時沒拿穩,燈籠便掉落在地,裡頭的火撲閃了幾下,忽然就滅了。
雨停了,頭頂雲層仍是積厚,雖不見月,只在黑暗fèng隙間,亦掙扎著透出了幾點微弱的白色星光。四下雖昏黑,卻也能見到近旁人的影。初念坐在石頭上,此刻仿佛能看到他那雙眼睛裡濺出的火星子,qiáng壓住心中恐懼,顫聲著道:“你要gān什麼?你弟弟剛去,你竟敢對我這樣……”
徐若麟打斷道:“他便是還在,那又如何?倘我那時有心,又有什麼做不得的?端看它值不值,我想不想罷了!”
一陣夜風帶了寒意卷過,初念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更是冰涼。
原本還以為,這一世的他歷了生死徹悟,xingqíng會變——先前數次接觸下來,亦給了她這樣的印象。此刻才知道了,原來那只是自己的錯覺。徐若麟他沒變。至少骨子裡,他依舊還是從前那個迫得她無路可去的人——正如他方才說的,只看他自己覺得值不值,想不想罷了!
她忽然非常後悔自己方才一時控制不住說出的那些話。很明顯,他已經被她激怒了。重活一次,他似乎沒怎麼變,而她,也依舊沒變得比原先聰明多少。
初念極力把身子往後仰去,想要避開他俯身下來帶給自己的那種壓迫感,他反倒bī得更近,忽地伸手,再次一把握住她的肩,沉聲道:“你給我說老實話。你也跟我一樣,記得從前的事,是不是?”
初念的牙齒幾乎都在格格打顫了,口中卻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要走了!”
她怎敢承認?一旦承認,他又怎會放過她?
她說罷要站起來,身子卻分毫不能動,被他仍牢牢按住。
他的臉越壓越下,呼出的熾熱鼻息仿似都要撲灑到她的面龐上了。
“嬌嬌——”她聽見他忽然仿似嘆息般地柔聲叫了聲她的名,“你真的就這麼恨我,這一輩子要和我徹底劃清界限了嗎?”
初念感覺到他gān燥得幾乎脫了皮的唇瓣輕輕擦過了自己冰涼的鼻尖,仿似要往下移了,臉瞬間燙到了耳根後,整個人亦似被烙鐵燙了一般,猛地重重一把推開了他,嚷道:“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瘋話!”
徐若麟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初念站了起來,壓住自己那顆蹦得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顫聲著道:“大伯你聽好了,我雖沒了丈夫,卻也不是能任你欺凌的!這一次便算了,我只當你發了失心瘋。下回你若再敢對我無禮,我拼著不要這張臉,也斷不會忍氣吞聲!”說罷忍住腳上的疼痛,朝前快步而去。
徐若麟望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心qíng無比沮喪。
他並不否認自己一開始就想與她獨處。尤其是在看到她一路留下的求助記號之後,想起自己從前仿似曾對她提過少年時的一段類似經歷,這心思便更qiáng烈,全身幾乎熱血沸騰。但老實說,當時想的,也就只是試探求證而已,並無迫她與自己親熱的念頭——只因他知道便是想,她也不會應的。至於後來怎麼就成了這樣……
他壓下心中的懊惱,急忙拾起地上燈籠,取隨身帶著的火信將它重新點了,幾步便趕到了她近旁,看她一眼,見她繃著臉,小心翼翼地道:“嬌嬌……”
“不要叫我嬌嬌!”初念打斷他,“你是我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