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麟有那樣的能力,正如他方才對自己承諾的那樣,將他的父親從牢獄中解出。他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一邊,是父親,甚至涉及兩個兄長的家庭,王家總共十來口人的命運,一邊,是自己心中那深種已久,卻剛剛不過得了雨露而萌芽,還沒來得及成長與開花的初戀qíng感……
王默鳳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艱難掙扎之中。他原本一直挺著的肩背甚至也漸漸佝僂了下去,垂下了頭。
徐若麟並沒有催他。仍是那樣立在他的面前,等著他的決定。
王默鳳終於抬起了頭,看向對面的這個男人。
“就不能,有別的條件了嗎?別的什麼,我都會答應……”
他低聲地問道。話剛出口,立刻便知道自己問得是何等可笑。他甚至沒有回答他的話,黑灰色的眼眸仍那樣冷淡地望著他。
王默鳳就這樣看著徐若麟,漸漸地,他仿佛醒悟了過來。
“我明白了,”他原本微黑的臉色也泛出了一片灰白,“你也喜歡她。我猜得對不對?”
徐若麟不可覺察地微微皺了下眉,“王公子,你只需回答我方才的建議就可。”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什麼qíng緒。
王默鳳慘然一笑,一雙手已經緊緊地捏了起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了過來。為什么元康帝和平王為了爭那一把椅子,爭得將整個天下的百姓都拖入了長達數年的不得安寧之中。為什麼這世上有那麼多的人,為了權勢地位,不惜踩著一切地往上爬。包括自己的良心、道德甚至親qíng、友qíng。
如果他此刻,也能像對面這個男人一樣權勢在手,那麼他完全可以保護任何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而不是被迫陷入這樣的兩難抉擇。
他還有選擇嗎?
他再次笑了起來,微微仰頭,待目中就要迸出的那一絲悲涼淚意被bī退後,道:“徐大人,你是我所遇到過的最jīng明最會利用機會的商人。這筆生意,還沒開口前,你便已經穩賺不賠了。你贏了。你知道我會答應你的條件的。”
徐若麟揚了下眉,點頭,淡淡地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是個信守約定的好商人。我也會遵守承諾,儘快把你父親弄出來。”
王默鳳不語,轉身便大步而去。
徐若麟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微微吁出口氣。背著手在屋裡慢慢來回踱步。
一個差點就要把他頂下馬的危險極大的對手是解決了。但他面臨的問題也很艱巨——該如何妥善解決王鄂的問題,決不是一樁容易的事。哪怕是他,也需要細細地考量。
承天門外,正在馬車裡等得焦急不安的王氏聽到外頭家人呼喚王默鳳的聲音,知道他出來了,急忙從車窗中露出頭來。見他已經到了自己跟前,臉色雖有些勉qiáng,但笑容卻是顯而易見的。
看到他露出笑,她立刻便鬆了口氣,忙問道:“怎麼樣?都順利?”
王默鳳頓了下,慢慢點頭,終於笑著道:“姑母放心。一切都很順利。徐大人答應了,說儘快會把父親解救出來的。”
王氏終於長長地吁出口氣,面露喜色,道:“好,好。這就好。那姑母先回去了。你表妹在家,怕等消息也等得急了。”
王默鳳心口如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捏住,呼吸一個停滯,勉qiáng仍是笑道:“好。那侄兒恭送姑母。多謝姑母為家父出力奔走。”
王氏嘆道:“都是一家人,分這麼清楚gān什麼。你也早些回家吧。”說罷放下車簾。
王默鳳站在高高宮牆之側,看著司家的馬車漸漸遠去,背影被頭頂的斜陽拉成一道長長的孤線,如凝住了般地一動不動。
☆、第五十六回
王氏回了司家,剛下馬車入了二門往裡,便遇見二房的huáng氏母女在丫頭的陪伴下,正從隔出東西院的那道牆門裡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