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娘雙目通紅,搖頭哽咽道:“你果然不承認!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姓方的把你給了平王,你怕你和他從前有過婚約的事被他曉得,會壞你的事,這才下了這狠手,對不對?小丫,三嬸子還記得你小時候是個乖巧的孩子,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全村七戶人家,三十條人命,那些可都是你平日叫叔叔伯伯的人哪!你怎會這麼狠心,做出這樣禽shòu不如的事……”
“住口!”
柔妃臉色鐵青,猛地喝道。見胡三娘立在那裡,雙目中淚水流個不停,想了下,緩了臉色,靠近了些,道:“三嬸子,你真的是冤枉我了。和我確實無關。我如今到了這裡,確實也想念家鄉之人。你如今日子想來不好過。這樣吧,晚上你就留我這裡,明日我派人親自送你出宮,給你買房買田,給青兒妹妹尋門好親事,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胡三娘還沒應答,門外忽然傳來轟然一陣巨響,柔妃沒有防備,一個哆嗦,看了過去,頓時駭得花容失色,一張臉血色盡失。竟是皇帝趙琚一腳踹開了門,門閂應聲斷裂。他怒目圓睜,臉色鐵青地朝她大步而來,最後停在距離她幾步之外的地上,雙目赤紅地盯著她,鼻息咻咻,仿佛一頭bào怒的雄獅。
柔妃身子顫抖,怔怔望著憑空突然現身的趙琚,大腦有一瞬間是空白一片。
她做夢也沒想到,事qíng竟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萬……萬歲……”
她終於回過了神,站立不住,連牙齒都在瑟瑟打顫,勉qiáng站住腳。
“你別信她……她真的實在信口雌huáng!她只是想要訛詐臣妾,從臣妾處得好……”
“住口!”趙琚猛地大吼,一腳踢翻近旁的一張椅子,“就算滅村之事真的和你無關,你和那方熙載……”
他咬牙切齒,似乎連這個名字都難以說出口了,“你和那方jian人有婚約在先,竟也敢如此蒙蔽朕!這也是假嗎?”
柔妃抖抖索索,目中淚水飛綻,“萬歲,萬歲……你聽我說!這刁婦不知道被誰收買混進了宮,完全是在污衊臣妾與方大人。臣妾從前真的不認識他!臣妾與他清清白白,臣妾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臣妾……”
“住口!”
趙琚猛地抽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柔妃被抽得整個人撲到了地上。
“到此刻還狡辯!方jian已經束手就擒,你竟還在朕面前這般惺惺作態!”
趙琚蹲在了柔妃面前,盯著她的目光yīn鷙,神色無比猙獰。
柔妃停了哭泣,睜大了眼,駭然望著臉孔已經扭曲起來,仿佛換了個人的皇帝。
“賤人!汝二人,láng狽為jian,yù以呂不韋趙姬自譬,戲朕於股掌之間?”
最後,他一字一字,從齒fèng里擠出了這句話。帶著無比的怨毒和厭惡。
“萬歲——萬歲——不是你想的那樣!衡兒真的是你的!真的是你的!若有半句謊言,叫臣妾……”
她伸出手,嘶聲叫著,淚落紛紛。忽然停了下來。
被方才那巨大破門聲驚醒的趙衡此刻過來了,睡眼惺忪地看著狀如怒獅的父親和地上的母親,仿佛被駭住了,呆呆立著不動。
趙琚死死盯著面前這個正與自己對望的兒子,雙目血紅一片,拳捏得咯咯作響。
“父皇……”
趙衡朝他走近一步,怯怯地叫了一聲。
趙琚額角猛然抽動,頭一陣劇痛,眼前仿佛出現一片紅霧,整個人咕咚一聲,一下栽倒在地。
~~
天終於亮了。
如往常一樣,大臣們趕著五更過來早朝,等在千步廊側的偏殿裡。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今天的不同。
一向勤政的皇帝,今天遲遲沒有現身。一向早到的中極殿大學士方熙載,他也遲遲沒有現身。
這種反常引起了眾大臣的疑慮。就在他們私下各自議論猜測的時候,皇帝身邊的太監崔鶴過來了,對著眾人道:“萬歲今日身體不適,朝會暫停。眾位大人各自散去便是。”
皇帝如今患有頭疾,時常會犯,這早不是什麼秘密。眾人一陣搖頭嘆息後,便各自紛紛散去。唯有戶部尚書司彰化眉頭微鎖,神色凝重,獨自立了片刻後,這才轉身,負手慢慢去了。
~~
趙琚一病就是三天。不但朝會全無,連各地飛送而來的奏摺堆滿案頭也沒去處置。眾大臣里,有不放心提出要去探望皇帝者,均被崔鶴阻了下來。
到了第四天,朝會仍無。崔鶴再次現身傳話的時候,大臣終於鬧了起來,紛紛嚷著要闖進去看個究竟,崔鶴慌忙阻攔。正一團亂著,一身正服的蕭榮出現在了偏殿門口。眾人見她來了,這才噤聲。
蕭榮朗聲道:“萬歲前些時候過於cao勞,舊病復發,遵太醫的囑,要好生休養數日。眾位大臣里,若有急事需稟奏者,可jiāo予我,由我代為轉託。”
崔鶴見皇后鎮住了這幫大臣,有人把自己的奏章遞送給她,她面帶笑意地一一接過,暗地裡終於略微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