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敬軒聽到背後傳來變調的一聲“站住”,腳步遲疑了下,轉身看著她,說:“還有什麼事?”
“聽好了,敬軒叔……”
林嬌重重咬著“敬軒叔”這三字的音,朝他慢慢走了過去,一直到了兩人只剩一胳膊肘的距離,對面那男人的臉也越繃越緊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仰頭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鼻子裡忽然鑽進了一陣順風飄來的仿佛雜了皂莢清香的年輕女人體味,月光下她仰臉看著自己時的一張小臉雪白,露出的笑容又透出了絲詭異……
楊敬軒頭皮一陣發麻,後背汗毛呼得一下豎了起來,下意識地微微退後了半步。
“敬軒叔,我要你明天幫我開口說話,拍爛我二叔的小算盤……”林嬌笑眯眯地說,“要不然……要不然我就當著全村人的面,說你才是我的jian夫!”
楊敬軒的瞳孔瞬間緊縮,不可置信地盯著對面的這個女人。起頭的震驚和惱怒過後,他忽然竟覺得可笑,忍不住要提醒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勸你還是莫耍jian猾。我說沒有,你覺得旁人會信你還是信我?”
林嬌收了笑臉,斜眼看著楊敬軒冷冷道:“你是正兒八經的族長傳人,還是衙門裡的官。我一個沒臉沒皮的寡婦空口說的話,人家自然不信。可我有憑有據的,可不是空口白話。我要是對人說,你右邊大腿根邊有個圓疤,你覺得人家會不會信?你敢不敢脫下褲子叫人驗下你到底有沒有?”
楊敬軒大驚,定定盯著林嬌,忽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怒道:“林氏,你竟無恥大膽到這等地步!”
林嬌望著他,又露出了微笑,口氣很是輕鬆,就好像兩人在說閒話一樣:“是你bī我的,叔,”她現在叫“叔”已經叫得十分順溜了,“我沒辦法。我本來不是一直好好在跟你說道理,就差沒跪下來求你主持公道嗎?但你不聽啊。你既然也和他們一樣不講理,我就只能無恥大膽了。嗯,讓我想想,這樣一來,我會徹底落了yín-婦的名,大概要被浸豬籠啊點天燈啊什麼的。也沒什麼,反正被趕回娘家也沒活頭,死就死唄,我爛命一條不在乎。但是你就不一樣啦。你爺爺是德高望重的老族長,你們家祖宗都是。你自己還是全縣人都敬仰的神刀捕頭,前途無限啊。攤上這麼一檔子通jian私qíng的事,就算他們不敢拿你怎樣,可是你的名聲就會壞啦,沒幾天全縣的人就都知道你堂堂一個……”
楊敬軒臉色鐵青,拳頭都捏得格格直響。林嬌卻不怕,反而湊了些過去,笑眯眯道:“敬軒叔,你想打我嗎?要不要我現在就大喊幾聲把村人都招過來啊?”
楊敬軒做夢沒想到事qíng最後竟變成這樣。其實剛才他最後說的那幾句話,意思是到時候他會看qíng況秉公處置,不會偏聽一方。沒想到這女人沒聽懂他的意思,或者說是懂了,卻因了心虛而氣急敗壞?最後竟翻臉這樣咬他一口,yīn險至極,無恥至極,簡直到了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地步。
“你……”
他沒什麼和女人打jiāo道的經驗,與女人鬥嘴吵架更是陌生。現在見她竟還把一張臉湊了過來,額頭幾乎頂到自己的下巴,蹬蹬蹬連退三步。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愛古言、好好看書a、小蝸牛同學投雷。
☆、第11章
林嬌見他月光下的一張臉黑得像鐵,知道他氣得要命了。反正自己要說的話都說了,也該止雨收篷,趕緊後退一步,又換成一副真摯的口氣:“敬軒叔您千萬彆氣。我根本就沒想抹黑您的意思。您這麼高大全,我就想抹黑我也沒那本事。但我林chūn嬌敢對天發誓我清清白白絕無□。我這樣也不過是給自己求條活路。您是明白人,一定知道怎樣對你我都好。只要您這次幫我一把,我保證以後我會把能武當親弟弟好好過日子的,我先代我弟弟能武向你道謝了。”
林嬌說完笑眯眯從他身邊過,走了。走到土牆拐角的地方,偷偷回頭瞟一眼,見那人還僵立在原地,月光下的背影石像般地紋絲不動,只剩身邊的那匹老馬不住甩著尾巴。
林嬌匆匆回家時,屋裡一片漆黑,能武還沒睡,正坐在黑暗裡等。聽見她回來的動靜,趕緊摸索著點了燈。
“嫂子,你去嬸子家這麼久?”昏暗的油燈里,他看起來有些不安。
他還不知道明天祠堂的“公審大會”,林嬌沒打算讓他知道,不想叫他一個小孩去面對這陣仗,只簡單提了幾句,笑道:“石家嬸子拉我多說了幾句話,這才回來晚了。”
能武終於被林嬌哄去睡覺了。林嬌糙糙收拾洗漱了下,閉門回了自己的屋躺在土炕上,閉上眼睛,眼前不覺浮現出那男人最後時刻黑得不能再黑的一張臉,覺得有些好笑,只笑過之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