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軒叔,你腳乏了吧?我給你送洗腳水!”
林嬌見他開門,急忙抬眼笑道。楊敬軒回過了神兒,說:“不用,我自己來!”她卻不聽,已經跨了進來,吃力地端了滿盆的水往裡面去。楊敬軒怕她端不動潑灑出來,趕上一步去接,又被她避了過去,晃晃悠悠到凳子前小心翼翼放下盆子,這才起身轉了過來,臉紅撲撲地看著他喘息道:“敬軒叔,我曉得我錯了,真的是錯了。我越想越後悔,心裡又怕。多虧有你,要不然我以後落到什麼地步都不知道,我心裡感激得很。敬軒叔你坐好,我幫你洗腳消消乏吧。”
楊敬軒本是打算出門,被她這一番認錯的話反倒引出了心裡的火氣,心想她既然自己送上門了,那就好好教訓她一頓,免得好了傷疤忘了疼過後再犯。把門一關,自己坐到了桌邊,無視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只看一眼那已經漾出一灘水的盆子,皺眉道:“你知道自己錯就好,也不枉我把你從何大刀手中接回。你倒是給我說說看,你都做錯了什麼?一條一條說,不許隱瞞糊弄!”
這盆子本就是木頭做的,又滿了水,分量自然不輕。林嬌經小二指引,一路從水井裡打了端到這裡,手確實有些酸。見他絲毫不領qíng,倒也不意外。曉得現在不是拿捏姿態勾引的好時機,怕更惹他警惕厭煩,忙垂手站著低頭說:“我不該一時財迷心竅入了伙做那事。如今我知道厲害了,心裡後悔得很,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說完半天不見動靜,微微抬眼,見對面他眉頭皺得更緊,顯然不大滿意。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睜大了眼驚恐道:“敬軒叔,你不是想要把我送回去過公堂投牢吧?千萬不要啊,我要是進去了,阿武怎麼辦?敬軒叔,求求你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楊敬軒聽她聲音都在發抖,燈火里一張小臉雪白,顯見是極其害怕,氣得拍了下桌面,桌腳吱嘎作響,怒道:“你原來還知道做這事是要殺頭吃牢飯的!販鹽十斤就要殺頭。我問你,你當初怎麼就有膽子去做?”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7804955、5809673、namit、懶洋洋的高貴、愛古言、tarotdeck、梵谷的耳朵、huáng色月亮扔雷。
☆、第46章
林嬌不提防,被他突然拍桌發出的響動嚇了一跳,望著他咬住嘴唇不語。
楊敬軒拍完了桌,才見她兩個肩膀隨了聲響瑟縮了下,眼睛看著自己,雙手扭在一起一副快要哭的表qíng,覺到自己脾氣竟失控了,從前便是審問男犯也沒這樣過,她似乎被自己嚇到。微咳一聲,壓下剛才被她勾出的怒氣,緩緩道:“chūn嬌,你當初到底怎麼會和何大刀一伙人弄到一處去的?”
林嬌見他換了問話方式,指望他笑是不可能的,但臉龐線條緩和不少,曉得這伏低扮小果然起了作用,這才怯怯說:“敬軒叔,你能告訴下我你怎麼曉得我被何大刀帶走的嗎?”又補一句道,“你不曉得我在車裡聽到你的聲音,有多高興!”
楊敬軒並不受這糖衣pào彈,聽她開口問了,便道:“前些天我查到何大刀在城隍一帶的老窩,回城帶了人過去,可惜他數天前便早走一步,只抓到了剩下幾個留下善後還未來得及走的。回了衙門才知道你店裡的人前一天便來報官,說你那晚被個婦人叫了出去便沒回。我派人四下尋找時,抓回來的人里有個叫黑子的少年說曉得你的消息要戴罪立功,我便單獨審問了他,這才曉得你入了他們的伙,被何大刀帶去了原州,正要朝這方向追時,有個婦人送來了塊布片,我一見便認出你的字。問了樣貌特徵,知道確實是你。那婦人說你坐一架綠頂蒙綢的大馬車,我便這樣一路追了上來。”
他說的輕描淡寫,隻字未提他乍知道她失蹤時的種種焦灼忙亂和追趕路上的日夜兼程,說完見她哦了一聲,又問:“抓的人里有沒個叫羅虎的?”
楊敬軒說:“沒,”忽然想了起來,看著她皺眉又道,“你問這個人做什麼?”
林嬌忙道:“敬軒叔你彆氣,我問這個人就是要回你剛才的話。我以前有天擦黑了下地回家,路過爿高粱地時,竟無意撞到了我chūn杏姐和個男人一起,那個人就是羅虎,還聽到了他提私鹽生意的事。我嚇得要跑,卻被那男人發現抓住,他說要殺了我滅口,我苦苦哀求說我不會說出去的,chūn杏姐也幫我求qíng,那男人才答應放了我。只他說他做的事被我聽到了,定要我一起入伙才肯信,說曉得你是我叔,平日對我和阿武關照,就要我留意你的舉動報告給他。我沒辦法才應了下來的……”見他眉頭微微挑起,又道,“你曉得我家窮,又沒頂事的男人,以前要是沒縣衙那每月三百個錢的補助,我和阿武怕肚子都混不飽,何況還要給他看病?當時也怪我怕死,只好應了下來。後來我一想,我既然已經被bī著入了伙,反正也不gān淨了,為什麼不趁機入份子掙點錢好給阿武看病?我這也是被錢bī得沒了退路才這樣的。可是敬軒叔,天地良心地我雖然應了他的話,可我從沒把你的事賣過給他們。再說你也沒跟我說過什麼,我就是想說也沒得說。我的事就這麼多了,你要是還生氣要把我抓了坐牢,我也不會怪你,只希望以後你能照管好阿武。”
林嬌話說完了,便垂手看著楊敬軒,一副坦dàngdàng隨你處置的模樣。
她知道羅虎前些天去了外縣看chūn杏,所以剛才特意問了下他。她當然不能供出來是自己處心積慮主動加入的,知道他並未被抓,心便放了下來,真假半摻地拿他當了擋箭牌。反正以羅虎的警惕,不可能現在還回來讓他抓,十有八-九已經帶了chūn杏遠走高飛。
楊敬軒起先眉頭還緊皺,聽她說完了話,漸漸鬆了開來,看她一眼,見她立在那裡,身後被燈影照出孤零零一個瘦削的影子,想起她確實不易,心裡慢慢又軟了下來,說道:“我姑且相信你的話了。只是chūn嬌,往後你一定不能再這樣膽大妄為。你和他們畢竟不一樣的。你看不是出了這樣的事?幸好我回得及時又趕上了,要不然……”
他停了下來,林嬌聽出他的口氣已經溫和了不少,忙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