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終於鼓足了勇氣,抬頭看向他。卻被他的目光刺得體無完膚。掙扎了下,終於困難地擠出了一絲聲音:“我……”
“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楊敬軒打斷了她,冷冷道:“我知道你早就對我有意。我也對你起了不該動的心思。所以你那晚故意叫了我去,面上說要與我訣別,趁我不備卻往酒水裡下藥將我迷倒,第二天我醒來見到那樣qíng況,自然便會娶你了事,對不對?chūn嬌你的算盤打得極好,我確實被你耍得團團轉。要不是正好出了這樣一件事牽出了你,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想到你竟會對我做出這樣的事!”
還是被他知道了。唯一沒想到的是,竟會這麼快就被他知道……算一下日子,好像前後不過八天……真的像一齣戲……
林嬌長長呼出口氣,終於壓下先前的驚恐不安,抬頭望著他道:“你說得沒錯。那晚確實是我下藥在先了。可是我這麼做,唯一的原因就是我喜歡你,想要嫁給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但你不敢娶我。如果我不這樣,你大概永遠也不會邁出這一步……”
“住口!”
他幾乎是粗bào地低聲怒吼了起來,連燈影都微微晃動幾下。林嬌再次被嚇住,果然閉嘴不語,略帶驚恐地望著他。見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神qíng猙獰而痛楚。林嬌驚駭不已,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問道:“敬軒,你怎麼了……”
楊敬軒閉上了眼睛,仿佛壓制住自己長長呼吸一口氣。半晌,在一片難耐地死寂中,剛才那仿佛要噬人般的神qíng終於退去了些。
“chūn嬌,我再給你說個故事,你就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受了。”
“八年前,我投兵到了戰場,在殺人無數也險些無數次被人殺之後,我終於被提拔成了一個低級軍官。有一次一場惡戰,我在殺死十幾個靠近我的敵卒後,腿根中箭倒地。一個敵卒上前要殺我,就在刀尖要入我心口之時,他被一支利箭she入咽喉而死,發箭救了我的是李元將軍,軍中除了都督之外的最高將領。從此我便到了他的身邊。他是個極得擁戴的大將,文武韜略,無一不通。從他那裡我學到了許多東西。我有時甚至想,如果他是我的父親,那該有多好。就算要我為他奉上xing命,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我極其敬重的人,他在到了戰事的落幕前夕被害了,害死他的不是敵軍,而是我夏朝的人!本該在那時候隨他身側的我,卻在醉酒中酣眠不醒。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停了下來,對上了林嬌圓睜的一雙眼睛,緩緩說道:“因為我被人下了藥,那個下藥的人,不是別人,是與我並肩作戰了多年的結義兄弟!”
林嬌呆住了。
她從前只知道他上過戰場,卻沒想到他的身上有這樣的事qíng發生過。一種濃重的悲哀與深深的後悔在她心裡慢慢地彌散了開來。
如果早一點,早一點讓她知道他身上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的話,她絕不會愚蠢到用這樣的手段去得到他的人。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什麼起先不願喝酒?因為在那時,我就對天發誓,我楊敬軒此生絕不會再飲酒一滴,否則當遭五雷!”他凝視著她,目光里滿是bào怒退去過後的落寞與悲傷,“我為你破了誓。可是就是你,我喜歡的女人,卻對我做出了同樣的事qíng……你知道我從徐順的嘴裡聽到你名字的那一刻,我想的是什麼嗎?”
“我想我如果從沒認識過你,那該多好!”
當這幾個字緩慢卻又清晰地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時候,一陣cháo意迅速湧上了林嬌的眼睛。但她極力忍住了,只是凝視著他,一眨不眨。
“敬軒……我確實錯了。”林嬌慢慢道,“如果你後悔了,你完全可以取消我們的約定。你大概也知道了,你其實根本沒對我做什麼。那血是假的,我也只脫了你衣衫與你睡一起而已。你不欠我什麼,真的。”
楊敬軒皺眉驚訝看她一眼,神qíng很快又恢復成了原來的冷漠,道:“你誘了我,我也受你誘,與你糾纏不清。做錯就是做錯,五十步與百步有什麼區別?你既然為了得我,費勁心機甚至不惜使出這樣的手段,我也入了你的彀,醒來與你赤身同榻,你還有什麼清白可言?許諾的事不會更改。我還是會娶了你。明天的刑罰更是我該得的。受刑之後,你等著我娶了你便是。我要說的話完了,我送你回去!”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林嬌望著他背影毫不留qíng地離去,眼眶一熱,淚已墮出一滴。急忙擦去爬下chuáng榻,腳踩地時膝蓋一軟,整個人便撲倒在地,也不知道疼了,爬了起來便咬牙出去,見他已騎在馬上等候,到了近前,如來時那樣被掠上馬背,一陣風地被送回了自家巷口,他抱她下馬,不帶一絲愛憐。
虎大王似聞到動靜,吼吼地跑了出來,看見他兩個,歡快地躥了過來扯咬住楊敬軒的衣袖。林嬌看見他撫了下虎大王的頭,眼睛也沒抬,道:“你進去吧。明日你不必回村。在家等我消息便是。”
林嬌朝自家後門而去,轉身的一剎那,忍了許久的淚立刻紛紛爭先恐後落下,卻不敢停留,腳步反更快。聽見身後虎大王追來的呼哧呼哧聲,幾yù哽不成聲了。
這樣的楊敬軒,才是真正的他吧。只可笑自己從前一葉障目不知他是何人,更可恨yù迷心竅,為得他不擇手段,才招致來今日這樣的羞rǔ。他口口聲聲說還要娶她。只這樣的qíng勢之下,他能得到一個什麼樣的妻,她又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