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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戲還沒完。老皇帝之所以接著又毫不留qíng地貶斥了李觀濤等太子黨,一是做給英王看,二來,他是想要為趙真日後東山再起保存心腹肱骨。知道英王爪牙遍布滿地,怕太子知道他真實意圖後年輕沉不住氣,讓趙勍識破自己謀劃,這一場苦心,索xing誰都沒提,連李觀濤也毫不知qíng,只以為他侍了幾十年的皇帝真的是越老越看重皇位,容不得旁人半分覬覦,這才對犯了莫須有之罪的親生兒子也痛下辣手。只在他離京之前,命心腹宮人去他那裡取了方印石作日後傳話時的信物。

忽忽數年又過,這幾年裡,但凡有人在老皇帝面前提起廢太子,他便必定bào怒如雷,輕者掌嘴,重者投牢,人人都曉得他對廢太子深惡痛絕。又一邊做出對幼太子苦心栽培的殷切模樣,一邊暗中培植了一支完全忠於皇權的護衛力量,尤其是令原本隸屬於趙勍勢力的京畿左營四品將官張慕遠暗中投誠歸於自己,更是加大了日後事起獲勝的砝碼。

英王趙勍是位野心勃勃的梟雄,剷除異己廣開財路,好為日後大事鋪路。他雖也生xing多疑,但這類人通常有個毛病,那就是剛愎自用。他見自己羽翼豐滿,皇帝兄長年事已高,本就拿他無可奈何,這兩年又病體纏綿自顧不暇,至於那個小侄兒太子,不過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自然更不放在眼裡。做夢也沒想到,趙喆也是頭暗中伺機等待咬他咽喉的老狐狸。

就在上月,老皇帝見自己的多年苦心經營差不多了,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已經有了一病不起的態勢,怕再難熬長久了。擔憂一旦哪日自己駕崩,這局面若來不及扭轉,那便真的是功虧一簣死不瞑目,細思過後,這才先派了個心腹秘使喬裝從京都悄悄趕至清河,帶著他的口諭找到了當年的心腹重臣百官之首李觀濤,將實qíng托盤而出,命他留意京中動向,暗中聯絡當年舊黨,時刻準備回京輔佐太子復位。

老皇帝為此也是提早安排過的。親筆御信自然不能叫密使帶出,怕萬一落入英王手中。知道李觀濤為人謹慎,僅傳口諭又怕他懷疑來者有詐,這才在當年便向李觀濤要了一方印章,為的就是今日。

李觀濤在書房中走動十幾圈後,仍難壓心中激動,停了下來,看著楊敬軒目光炯炯:“這口諭必定來自皇上,確真無誤!枉我侍主幾十年,以他近臣自居,竟一直想不到皇上會有這般的苦心謀劃!老夫錯怪了皇上!今日使者離去前說過,皇上已經派了一隊死士從京都潛往南疆接太子秘密返京。只路途遙遠,我擔心難保不被英王爺的人覺察。敬軒,太子能否安然到京,gān系我國運。我怕那些死士萬一不敵王爺的人,則全盤盡輸。你可願意代我前去南疆,與那些死士一道安全護送太子入京?”

楊敬軒立刻道:“當年李大將軍遇害之後,我日思夜想便是要為大將軍復仇。只恨對手位高權重奈何不得,起誓總有一日要以jian人之血告慰大將軍在天英靈。這些年我雖guī縮於此,卻一日也未敢忘當年之恨。等的就是這一天。不用大人說,我也自當提刀請命!我這就收拾了,立刻動身往南!”

李觀濤擺手道:“還不行。這個月十五是西狄皇帝五十大壽,兩國向來邦jiāo,王爺正被皇上派去代他應邀賀壽。他如今就在離京往西狄的路上,咱們這是必經之道,算路程再兩三天便到。他生xing多疑,我怕他萬一見不到你起疑心,你再候幾日,等他過了境往西,你再動身南下。”見楊敬軒點頭應下,凝思片刻,又嘆道:“敬軒,英王的人絕不是等閒之輩,他本人雖被皇上差出了京都,只一旦曉得生變,必定也會急趕入京阻攔。你這南下又北上的路,實在是變數未定,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楊敬軒道:“大人放心!我以我血對誓大將軍英靈,必定會全力護送太子安然入京!”

李觀濤終於長吁一口氣,又與他談了些細節,直至深夜,楊敬軒這才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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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敬軒離開縣衙後府,獨自走在清河縣城寂靜而曲折的夜巷中時,秋的夜半涼風一陣陣chuī過他身畔,剛剛因了那場談話而鼓dàng激涌動的全身熱血開始慢慢地涼下。

他的心頭爬上了一雙仿佛能勾他魂魄的美人明眸。

他蟄伏這麼多年,如潛龍在淵,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可以讓他再次怒馬橫刀斬盡敵首,為當年枉死的將軍復仇。剛才與李觀濤對談時,兩人一直假設著他動身後可能會遇到的每一件意外,商討該如何解決。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的這一場出行,非生即死。而且死的可能xing甚至更大。

他不怕死。從前也遇到過比這一場生死之行更要險絕的境地。他都挺了過來。死,他無畏——儘管這樣,他其實知道,他現在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因為他的心中多了一絲牽絆。

他起先還沸騰的熱血不但涼下,就連心qíng,也慢慢地開始沉重起來,任憑一雙腳游dàng在夜色里,直到停住了,這才驚覺他竟又站在了她家後門巷子的黑暗裡。

他想著自己先前離開時她還在使小xing子,他答應了要是早還會來哄她的。但是現在,他知道她就在裡面,與他只隔著一道牆和一扇門,他甚至仿佛還聽到了虎大王睡著時發出的呼嚕聲。

這些屏障完全阻攔不住他——只要他想進去。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沒有勇氣進去面對她了。他不能告訴她自己接下來一段時日要去做什麼。她只知道他會被李觀濤差遣去公gān,時間還很久。短則兩三個月,長則一年半載……甚至……有可能他永遠也無法回來了。

他知道一定會拼盡全力好好回來的,就算為了她,他也必須要回來。但是這種可能永遠也回不來的想法最後還是鑽進了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無法見到她那雙明亮的眼眸,親吻不到她溫暖的紅唇,觸摸不到她香軟的肌膚,更見不到她對著自己撒嬌使壞甚至發怒時的種種小女兒之態,他就覺得胸膛里那塊最寶貴的心頭ròu被利刃挖走了,那夜在雁來陂崖下見到她那隻孤零零鞋子時的感覺再次向他襲來。

暗夜深巷,有人獨立。天明不復影蹤,而那個他想的人卻絲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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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昨夜見自己luǒ-身上陣也留不下他,負氣扭身朝里後,心裡其實還想著他能再回來找自己。熬啊熬啊熬到半夜眼皮都耷拉下來了,還是沒半分動靜,氣得睡了過去。第二天酒醒已近中午,頭殼晃得疼。問了招娣,說一早上也沒見他人影,氣得更甚,打定主意這回就算他再來找,自己也絕不會再給他好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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