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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適容淡淡道:“你把實qíng講來,若人不是你殺的,自會幫你。”

王氏抹了把淚,又看了眼身邊的那屍骨,這才嗚咽著一一道來。

原來這王氏小名環兒,生母早死,繼母貪財收了那麻瘸子的豐厚彩禮,不顧兩人年歲相差甚大,一頂花轎便將她送了過去作填房。這王氏雖自嘆命苦,只也死了心地跟了麻瘸子過活。初時倒也過得下去,不想前幾年,那麻瘸子卻是被人引去染上了惡賭的毛病,沒幾個月便將家當輸得七七八八,王氏吵鬧幾句反被毆打,只得忍氣吞聲了下去。有日那麻瘸子的債主,城東的徐大官人帶了人到她家討要賭債,那麻瘸子聞風早逃了去,家中只剩她一人,見到這來勢洶洶的一幫人,正嚇得六神無主,那徐大官人卻是看上了她的樣貌,不但沒打砸,反倒是屏退了人,軟語相慰。那王氏平日和麻瘸子過日子,一顆心早成了死水,此時乍見到這樣的男子對自己溫存體貼,一下竟是有些心慌意亂,一來二去的便偷偷好上了。

那麻瘸子欠了徐大虎一屁股的爛債,知道對方厲害,惶惶不可終日,卻是不見對方來討要,還以為自己走了好運,哪裡曉得那綠帽子已是被疊了幾層寶塔高。這日在外被人拉住喝酒,醉得在那酒肆倒地而眠,待至半夜卻是被凍醒了,這才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去。那臥房的門卻是從里被閂住,拍打了幾下,卻是隱隱約約似是聽到了男人的說話聲,立時便心頭怒氣,用力踹了門進去,這才發現屋子裡的王氏和徐大虎,雖是都已經穿好了衣裳,只都還有些凌亂。

若是平日,那麻瘸子怕了徐大虎的威勢,或也不大敢鬧,只此時卻是憑了幾分酒意,怒火衝天,掄起外屋裡的扁擔便朝徐大虎砸了下去。那徐大虎本是個惡霸樣的人物,綽號小霸王,不提防被砸了兩下,惡從膽邊生,人又粗壯,按住了麻瘸子在地便將他脖子掐住,未想卻是用力過度,一下將他掐死了。那兩人見出了人命,都有些慌張,只那徐大虎很快就定了下來,教了王氏對外人的說辭,趁了夜半無人回去趕了輛車來,悄悄將屍體搬上了車。他在城裡有些名頭,那守城門的聽是他說有急事要出城,便也放了出去。

那徐大虎雖為人凶霸,只此時亦是有些心慌意亂,看看差不多了便尋了個坡地,慌慌張張地挖坑埋起了屍。待填埋好了泥正要回城,猛發現自己腰間與那縛帶相連的玉佩不見了,只剩個斷掉的絲絛,這才隱約想起方才扭打之間,似是被那麻瘸子給抓了一把。只此時就算懷疑在那麻瘸子手上,卻也是不願再挖出來看個究竟了,天色已是有些亮了,怕被人瞧見,急匆匆便回了城。

“他起初還有些不放心,想著回去再挖出來看看,只後來覺著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覺的,慢慢便歇了心思。他對我原本打算的就是露水一場,待出了這樣的事qíng,更是不大往來了,只威bī我守緊嘴巴,說若是被人曉得,我也一道要吃官司。我沒奈何,待風頭過去了,便悄悄另尋了個人嫁了,不想瘸子竟是冤魂不散……”

那王氏說著,又已是伏在地上痛哭著起不來了。

許適容出了屋子,叫門口早已聽得目瞪口呆的張大去叫了文書過來給王氏另錄口供,自己便去了後衙,一直等到了快日薄西山,楊煥才回來了,腳步雖還算穩,只面上卻紅紅一片,顯見是喝了不少酒。

楊煥見許適容似是在等自己的樣子,心中一喜,正要借了酒意去歪纏下,突見她冷冷抬眼掃向自己,面色嚴厲,那酒意立時便散去了一半,想要開口解釋下,突見響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道:“老爺夫人,咱家後院大門抬來了兩頂轎子,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楊煥怔了一下,急忙趕了過去。到了門口,見巷子裡果然停了兩頂墨綠垂花軟轎,簾幕低垂,邊上各自站了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正瞅著,突見後面繞出了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對著他行了個禮,口稱拜見知縣大人,又笑眯眯指著轎子道:“在下陳府的管家,我家老爺便是今日蜘蛛樓里做東的那位。方才陪著吃酒的那兩位姑娘仰慕大人,我家老爺便買了她們,命我抬到了這裡,還望大人憐香惜玉,這才不辜負兩位姑娘對大人一番qíng意。”

那管家說著,軟轎邊的丫頭便伸手掀開了轎簾,楊煥瞧去,見裡面坐著的那兩個女子,果然便是蜘蛛樓里陪著自己吃酒的那憐憐惜惜兩個,俱是皓齒朱唇、粉妝玉琢,最妙的還是對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只一個梳了如玉高髻,一個梳了瑤台髻,此時手上各拿了柄牡丹薄紗團扇,正半掩了臉,只露出一雙妙目看向自己。

楊煥正看著,耳邊突聽身後響起了陣咳嗽聲,一個激靈,方才生起的那旖旎遐思立時便散了去,急忙轉回身去,對著許適容解釋道:“我在酒樓里只聽這兩個唱了首曲子,別的就沒甚了……”只那說話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輕,又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著她臉色。

那管家起先聽自家的陳老爺說這新到任的楊知縣少年風流,這才叫他送了這憐憐惜惜過來的。本見他眼睛已是盯著那轎里的人不放了,正心中暗喜,突見門裡現出了個年輕婦人,不過只咳了一聲,那楊知縣立時便變了臉色,只顧對著那婦人解釋,想來應是知縣夫人了。想了下,便對這轎子裡的憐憐惜惜丟了個眼色。

那憐憐惜惜本是陳府里養的女伎,今日被陳老爺帶了出來陪那新上任的知縣大人吃酒,本以為也和陳老爺一樣是張老瓜臉的,待見到竟是個翩翩少年郎,早就歡喜無限,在那飯局之時便是使出了全身力氣巴結討好,偏巧楊煥又是個風流好色的,當真是一拍即合,相見恨晚。此時眼見好事要成,那知縣大人卻突然變臉,對著身後的一個婦人不住解釋,又見府里的總管對著自己丟眼色,急忙從那轎子裡出來,一陣香風拂過,人已是一左一右跪在了許適容的面前,哀聲求告道:“我姊妹倆仰慕大人英姿,甘願服侍夫人,絕不敢有二心,請夫人成全了我倆的一片心意,萬分感激。”嘴裡是對著許適容在說,那眼風卻都飛向了楊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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