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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適容已是到了門邊,聽他如此說話,微微怔了下,回頭瞧了一眼,見他仍坐在塌上,只一雙眼睛正狠狠盯著自己,怒氣衝天的樣子。不知為何,後背竟是起了一陣毛寒之意,一下已是跨了出去,用力啪一聲關上了門。

許適容回了自己屋子,心神仍是有些不定,瞥見桌案上攤著的自己臨了一半的字帖,便過去坐了下來,慢慢又臨了幾頁,這才漸漸凝神氣定下來,正寫著最後一個字,屋子門卻是撲一下被推開,楊煥又似一陣風般闖了進來,一時不備,手上一抖,一滴墨便濺落到了宣紙之上,漾開了個圓圓的印跡。

許適容微微皺了下眉,慢慢擱好了筆,這才抬起眼看向了楊煥,淡淡道:“酒醒了麼?”

她面上雖沒什麼,心中卻是有些納罕。這人方才被自己扇了個耳光,還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此時卻又面上帶笑尋了過來,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心中一下有些警惕起來。

楊煥雙手負後,繞過了桌案到她身邊,頭湊了過來瞟了一眼,嘖嘖嘆道:“娘子何時竟有如此閒qíng,寫得這叫一個好。”

她方才臨的,是秦相李斯流傳而下的《嶧山碑》。小篆字體筆畫圓潤,挺遒流暢,自己小時曾臨摹過段時間,只後來便一直廢棄了。如今有些空閒,便又揀了回來,以作無聊之時打發時間之用。此時見他分明不識好壞,卻在那裡胡亂稱讚,也不理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將窗欞往上推開了些,這才問道:“你又有何事?”

楊煥亦步亦趨地一直跟到了窗邊,這才笑眯眯道:“我方才聽小雀說,你是去了烏牛巷查訪個什麼關在死牢的秦氏一案?往後這樣的事qíng只需吩咐我一聲便可,哪裡還要你出去?”

許適容被他提醒想了起來,忍不住還是哼了聲道:“知縣大人日日裡忙著東家宴西家酒的,哪裡有空去做這等事qíng?便是去了,只怕也是鳴鑼開道,傘夫在側,個個見了,連跪拜都不及,哪裡還敢開口說話?”

楊煥見她諷刺自己,也不以為意,只嘻嘻笑道:“娘子不喜我這排場,我便撤了去,又不是離不了的。不過瞧著有趣罷了,左右也是過了幾日的癮,也差不多了。”說完這話,見她掃了自己一眼,急忙又道,“往後我也不去喝那勞什子的酒宴了,左右都是些奉承的好話,耳朵都聽得起了疔,還不如在家多陪著些娘子。既是覺著那秦氏一案有疑qíng,我明日一早便開堂重審,把那相關的一gān人等統統拘了過來,你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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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廿一章...

那楊煥第二日大早果真升堂問案,縣衙大門照例是朝南大開。路過的民眾聞得動靜,紛紛又圍聚了過來看熱鬧。見到此次跪在公堂之上的竟是因了bī死婆婆,年初之時被判秋後問斬的寡婦秦氏,大為驚訝。待聽得是楊知縣通查舊時案例卷宗,覺著此案可疑,不願糙菅人命這才開堂重申此案,奔走相告不停。

卻說這秦氏此時跪在那裡,聽著衙門大門之外眾人的議論紛紛,看了眼公堂之上一本正經的新知縣大人,雖是仍有些懼怕兩邊衙役手中的棍棒,身子微微發抖,只那心卻是有些活絡起來,不似從前那般行屍走ròu,只等著過幾日引頸就戮了。

昨日她那yīn仄cháo濕的死牢中竟是進來個年輕女子,向自己詢問婆婆李氏自縊一案。她起初不明所以,怕多說禍及自己外面那痴痴傻傻的兒子,不敢開口。邊上獄卒嚴甲看了心急,忍不住cha口道:“從前知縣早被查辦,新任楊知縣最是愛民,剛來就除掉了徐大虎,大快人心。此乃知縣夫人,你再不說話,只怕過幾日當真便要被殺頭了,那時就只能去向閻王訴冤了!”

這嚴甲是她從前死去丈夫的一個遠親,虧他暗地裡有些照看,這才在死牢中熬到了此時的。聽他如此說,秦氏方如夢初醒,這才拼命磕頭,將自己從前被屈打成招的事qíng說了出來。

原來這秦氏嫁入嚴家,生的一個兒子阿牛,自小便有些痴痴傻傻,待阿牛十來歲時,丈夫嚴大又因bào病而去,家中只剩婆婆李氏。李氏見寡媳年輕,孫子又不靈光,也時常勸改嫁。只這秦氏卻是不願離去,發願要侍奉婆婆終老。好在丈夫雖去,家中還留有兩間沿街鋪面,幾畝薄田,一家三口日子倒也過得下去。

秦氏矢志不嫁,本是她自己的事qíng,卻是引發了個人的不滿。此人便是嚴開。嚴開本是李氏丈夫侄子,平日裡吃喝嫖賭無所不來,生生氣死了他自己老爹,又投入了徐大虎門下,為虎作倀,也算是烏牛巷一帶的地痞了,族人見了無不退避三舍,生怕惹上了這無賴喪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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