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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雀小蝶仍是搖頭,正要再多問幾句,突聽後面響起了個腳步聲,回頭見是知縣大人,急忙便收拾了東西退下。

許適容見楊煥來了,仍坐在那裡沒動,只對他微微點了下頭道:“過來有事嗎?”

楊煥拎了張小竹椅,坐到了她身邊,盯著她臉看了半日,這才悶悶道:“你叫人在那停屍房外的院子裡架起個大海鍋,又搬了柴火,到底是要做什麼?”

許適容看了他一眼,想了下,這才道:“我自有用處。你既是來了,便跟你說下,明日叫幾個人把那院子封了起來,除了史安,誰都不許進來。”

楊煥一窒:“連我都不准嗎?”

聽他話里似是有些吃味,許適容搖了搖頭,正色道:“不叫你來,是為了你好。你莫把我一片好心當驢肝肺了。”說完自顧起了身,便朝屋裡走去。

楊煥跟了幾步,還未到門口,便聽她屋子門砰一聲合了上去。呆愣了半晌,這才慢慢去了。

第二日許適容起了身,拿了自己用洗淨的豬尿泡fèng出的一雙手套,朝那停屍房去了。見路口果然已經站了兩個衙役在封道,史安也已是站在那裡了,打了聲招呼,便往裡面去了。

史安與這縣令夫人幾次接觸下來,知曉她是個不講究虛禮的,便也跟了進去。見到院子裡那架起的放滿了水的大海鍋和地上的柴火,雖是有些不解,只也不多問,跟著她便進了停屍房。未等許適容開口,自己過去便掀開了棺蓋。因了天氣炎熱,仍有一股臭味傳出,只比起昨日剛揭棺之時,已是淡了些。

史安看了眼棺底里的屍骨,抬頭又見許適容手上套上了雙皮樣的指套,遲疑了下,道:“夫人,此屍身雖大部分已化骨,只腐ròu仍未gān淨,這般勘驗,怕是不太方便。”

許適容嗯了一聲,走到了棺邊,看了一眼道:“否則你以為我在外支了那鍋做什麼?”

史安看了一眼外面院子裡的大鍋,愣了半晌,吃吃地說不出話來。

許適容一邊俯身下去翻檢著已是脫落的臂骨,一邊道:“等腐ròu自行褪盡,需要較長的時日,我們沒那個時間,也無必要等待。放進沸水裡煮個把時辰,再用刷子刷下,骨頭便十分gān淨了。”

史安臉色發白,似是有話要說,只又忍住了,瞧著神色卻是十分怪異。

許適容直起身看著他,問道:“你是覺著將屍骨如此處置,對死者有不敬之嫌嗎?”

史安一下被問中心頭所想,面上有些發紅,急忙搖頭。

許適容微微一笑道:“人死燈滅。你既是仵作,日後又或許升為刑官,只要cao此一日,有一點須記住,死者固須哀念,只哀念過後,在你眼中,屍骨便只是具屍骨。用盡一切方法,叫屍骨開口說話,還原其死前一刻發生在它身上的qíng景,將兇手繩之以法,這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史安被她一番話說得心悅誠服,面現慚色道:“是我迂腐了。夫人一番話,叫人茅塞頓開。”說完便搶著要去撿拾那骸骨入鍋,被許適容攔住了,從袖兜里另取了副特意多做的手套遞了過去。

史安面上一紅,接了過來,照她樣子戴了起來,這才俯身去撿拾骸骨。那骸骨關節各處俱已是分離,輕輕一動便自行脫落開來。史安學了許適容的樣,一一投擲入了水中,待撿到肋骨架時,翻了過來,見後背殘留的一片腐ròu之上蒙了層油膩的東西,口中咦了一聲。

許適容看了下,便道:“你見到的這層東西叫屍蠟,是屍身體內的脂肪在cháo濕中分解形成的油膩物,類似皂胰質地。通常可見於死後處於水中或類似cháo濕地帶的屍身表面,成年人肢體要形成屍蠟,至少要六七個月的時間。”

史安點了點頭,又道:“屍蠟對驗屍可有作用?”

許適容看他一眼,點了點頭道:“你xing敏好學,確是個可造之材。有經驗的驗屍人根據屍蠟和其它一些特徵可以大約判斷死亡時間。更重要的作用倒不在此,而是屍蠟能在較長時間內保存屍體身上的傷痕、體表特徵,有助於識別死者身份,探究死因。”

史安被她稱讚,有些不好意思,只心中卻雀躍不已。見骸骨俱已是入了大鍋子浸在水中,又搶著去燒火了。

火漸漸燒旺,鍋子裡的水沸騰了起來,周圍的空氣里慢慢多了絲腐ròu的臭味。

許適容望著火苗,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從前那位一邊放映屍蛆,一邊大嚼早餐的人類學法醫教授比爾。還記得有日,他興沖沖地找到了自己,將裝訂起來的一疊紙翻給她看,神qíng萬分激動,居然是南宋宋慈所著的《洗冤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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