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煥笑嘻嘻道:“曹大人若也有三急中的一急、效仿了便是。這滿地瓦礫堆的,隨處都行,想來陸大人也是不會怪的,何苦憋著又來笑話我?”
他話說完,眾人便都是哄堂大笑起來。曹監當氣得那下巴上的肥ròu又抖了起來,怒道:“我怎會和你一般見識?你方才說還有話講,這便快些說了。”
楊煥這才收了嬉顏,正色道:“諸位大人,不知你們見過烤羊沒有?”
眾人聽他突然提到烤羊,一下有些發愣,林知州撫須道:“這烤羊與此案有關係?”
楊煥點頭道:“烤羊的時候,火中最先發生變化的是那羊腿,因了羊腿細小,容易燃燒,火力夠大的話,不消片刻,羊皮就會燒得漆黑,皮里的ròu脂就會發出吱吱的聲音,很快,那表皮就會裂開,裡面的ròu開始燃燒,然後,這羊腿就開始動了起未,自己會蜷縮起來。人也是相同,胳膊和腿先燃燒後,皮面綻開,裡面的ròu燒著,待ròu和關節燒gān,胳膊就會朝肩膀方問彎曲,膝蓋亦微微隆起,如同拳斗的姿勢。只是這火場中的焦屍,諸位大人請看,他的胳膊是怎樣的?”
“伸直的!”
一個小吏叫了起來。
“沒錯!伸直的!”楊煥大聲道:“很明顯,這觀察使大人的雙臂應是被禁錮於身後,這才導致了燃燒時未能彎曲!這行兇之人是必定要置他於死地,這才趁了他醉酒酣睡時,不但往他身上潑了火油,怕他萬一會逃脫了去,又將他雙手捆綁了起來,這才縱火放心離去的。而那繩索自然會在大火中被燒掉。如此一來,不但達到了他殺人的目的,順便又將陸大人拖下了水,可謂一石二鳥,居心險惡啊!他既是潑灑了火油,觀察使大人又已是醉酒。又如何能逃脫得出火場?偏他還不放心,非要再捆綁了。只他萬萬也沒想到,這其實完全沒必要的捆綁,反倒成了觀察使大人是被人謀殺的直接憑證!”
楊煥這番話說得是鏗鏘有力,直把眾人震得半晌都說不出話。陸通判猛地驚醒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楊煥道:“賢侄,從前老夫還有些不信那傳言,如今看來,你細察入微,想常人所不能想,當真不愧這青門百姓對你的青天之譽啊!若非賢侄一番話,老夫今日便當真是要替人背黑鍋了!”
楊煥見眾人瞧著自己的目光都有了敬佩之意,心中得意,只面上咳嗽兩聲,眼睛又掃了下那屏風,這才謙虛了兩句。
方才一直靜觀生變的徐進嶸,聽了這話,眼睛掃過了正悶頭不語的曹監當,又看了眼林知州,面上浮上了絲若有似無的笑,只那笑意便如冬日裡呵出的熱氣,還未成形立時便消散了去。
場面既是告一段落,如今只等著捉到那馬夫審個究竟了,林知州便命人收斂了那觀察使的焦屍,眾人唏噓了一番。這才各自散了去。
楊煥方才大出風頭,心中快意非常。本是想著等眾人都走光了,再和嬌娘一道離去的,哪知被那陸通判一把拎住,說是叫他跟去有事商議.沒奈何只得被拖著離去,經過那屏風前面時,故意咳嗽了下,大聲道:“走啦.大夥都散啦,總算是好歇口氣啦!”
許適容藏在屏風後.聽得外面的腳步聲一片凌亂,眾人議論紛紛地離去,有嘆觀察使倒霉的,有贊楊煥明察秋毫的,也有和同伴說自個往後再不吃烤羊ròu的,不一而足。終是靜悄一片了,這才從那屏風後移步走了出來。剛行至畫堂的大門,突地怔住了。
那徐進嶸竟是負手而立,仍站在門外。
三十四章
許適容見他望著自己,神qíng閒適,並無任何驚訝之色,倒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藏身在裡面似的,有些意外,只也不過略怔了下,便斂目繞他而過。剛行了五六步,突聽身後那人揚聲道:“夫人留步。”
許適容猶豫了下,沒有理睬,仍是朝前走去。
“觀察使大人被何人所害,夫人有興趣知道嗎?”
徐進嶸並未上前,只如此說了一句。
許適容又走了兩步,終是停下了腳步,轉身對著徐進嶸,淡淡道:“他被何人所害,與我有何gān系?”
徐進嶸上前幾步,停在了與她相隔三四步的位置,這才看著她道:“與夫人自然是沒gān系。只怕楊大人就未必了。”
“此男人家的事qíng,徐大人與我說,又有何用?”許適容對上了他的目光。
徐進嶸一怔,隨即笑道:“在下不過是好意提醒,通州府水深,楊大人初來乍到,還須謹慎些為好。”
許適容點頭道:“如此多謝提醒。”
“夫人一介女流,何以絲毫不懼這等猙獰焦屍,翻檢查看,又知曉方才那些事理?”徐進嶸見她轉身yù走突地問道。
許適容頓了下,這才抬眼,仔細看了他的眼睛道:“聽徐大人方才說話意思,應是知曉謀害觀察使的幕後之人?既如此,方才為何又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