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方才雖是掛了臉在生氣,只此時也早就收抬起了心qíng,急忙笑應道:“今日大人是壽星,又公務纏身,我等怎敢不等大人到就開宴的,那豈非喧賓奪主了。”
他話音剛落,餘下眾人便立時紛紛點頭附和。
楊煥朝著四方作了個揖,這才笑道:“多謝諸位父老賞臉抬愛。這就開宴了。”說完一聲吆喝,那早就等在下面的蜘蛛樓夥計立時便端了盆菜,一邊吆喝,一邊上菜。
“白煮菘菜!”
“鹽水鹵菘菜!”
“huáng芽炒菘菜!”
“豆腐拌菘菜!”
“豆腐拌菘菜!”
“姜醋菘菜!”
……
那菜一道道送了上來,座上諸人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差,綠得便和那盤子裡的菜葉差不多頗色了。待都上完了,楊煥拿了筷子,夾了片白菜幫子塞進了嘴巴,嚼了幾下,這才笑眯眯道:“諸位父老,吃,請吃。勿要客氣。就當自家一樣。”
那陳老爺陸官人雷老爺的面面相覷,心中齊齊大罵這小白臉坑人不賠命。從前那知縣雖也是qiáng收壽禮,只擺上桌的到底還有魚有ròu。哪知這京里來的小白臉,摳門竟是摳得到了要死的地步,滿滿一桌,通通是那最賤價的菘菜!
“吃啊,諸位怎的不吃?莫非是嫌棄這菜色,不合諸位的牙口?”
楊煥啪一聲放下了筷子,虎了臉道。
陳老爺一驚,急忙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夾了一大筷子的huáng芽菘菜,放進了嘴裡咽了下去,這才賠笑著道:“大人……這桌菜甚是別致,我只顧看,竟都忘了吃。方才吃了一口,果然味道極好,比平日裡那些魚ròu的還要鮮美。”
余者眾人亦是拿了筷子,紛紛夾住了面前的菜往嘴裡送,滿席一片讚嘆之聲。
楊煥這才轉怒為喜,坐著看眾人吃菜。
“楊大人今日乃是壽星,為何卻不動著?”
方才餓狠了的陸官人掃光了自己面前的那盤子豆腐白菜,緩過了一口氣,這才討好地問道。
他不問則罷,一問,卻見楊煥長長地嘆了口氣,面現愁容道:“諸位父老,實不相瞞,方才我來得晚,為的就是近日裡本縣這修築海塘的事qíng。心中實在是愁煩哪。”
陳老爺見他滿面悲苦之色,急忙勸道:“大人只管放寬了心。聽說縣裡自願去做那民夫的無數,到時都拉了過去修築便是,大人何未愁煩?”
楊煥嘆道:“人是有的,愁的便是個銀錢的事。”
座上諸人本都是個個面露關切之色,待聽到銀錢二字,立時便都往後縮了下,鴉雀無聲起來。
楊煥掃了眾人一眼,又嘆氣道:“州府里明明只下撥了五萬貫的錢,卻非說是給了我十萬貫,硬要照了十萬貫的銀錢去修海塘。這五萬的空缺,叫我去哪裡填補?若補不上,這海塘修不好,日後查起未也是個叫人牙疼的事。和我家夫人熬了一宿沒睡,商量來商量去,說總是個於民有益的好事,便是砸鍋賣鐵也定要湊上這銀錢。到如今,連我家夫人的頭面前拿去當了,也不過湊了不到一千貫,早都投進這無底dòng了。如今家中窮得不行,沒奈何今日才委屈了諸位,把這壽筵弄成了個白菜大碰面,想的也不過是從牙口裡摳下幾個錢去修塘。”
陳老爺與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誰起頭贊了聲好,立時雅間裡便讚嘆聲一片,個個都朝楊煥翹了拇指,贊他品xing高潔,一心為民。
楊煥笑眯眯聽著,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上道:“小爺我最是戴不得高帽的。承蒙諸位這般贊我,今日就索xing再高潔到底了。方才諸位送我的賀禮,這就都歸了縣衙銀庫,用作修建海塘!”
他話音剛落,那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了雅間的木縣丞立時便大聲嘆道:“楊大人為我青門百姓一擲千金,竟連眉頭都不皺下。真乃我等效仿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