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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適容充耳不聞,一雙眼繼續搜尋著路面。拐過一塊高過人頂的假山巨石之側時,眼睛突地一亮,蹲□去,在巨石與路面接隙處,小心地捻起了一截染了朱寇的斷甲,很快便又在附近糙叢中翻出了另一截。再細細搜過一遍,剩下的第三截卻是找不到了。只這亦夠了。當下將斷甲托在掌心,也不理眾人面上的驚異之色,匆匆回了方才停屍之處,掀開覆布,將尋到的斷甲依照形狀大小拼回浮屍的指甲缺失之處,一左一右俱是中指,嚴絲密fèng。

早跟了回來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仁宗忍不住奇道:“許娘子,你是如何知曉那卵石之地會有斷甲?方才又據何判端李婉容並非死於溺斃?”

許適容站了起來,迎著仁宗目光道:“皇上,我方才掐開李婉容之口,見口舌gān淨,並無泥沙浮萍附著,便大體可以斷定李娘子並非死於溺斃。尋常溺死之人,水中掙扎,口鼻之中必定會吸入水中泥沙異物。她喉部雖無異常,只我觀到她口鼻略歪,應是被大力捂住口鼻窒息而死。至於我想到鵝卵之地,緣由其實很簡單。大凡人死置屍,屍身背部如肩、背、下腰、小腿等柔軟凸出的部位與屍身的襯墊硬面長時間接觸後,因死後皮ròu鬆弛而被壓成扁平狀,但若這些部位與有印紋的硬面接觸,則屍身接觸面的表膚上便會形成與硬面相應的壓痕。如屍身放在糙席上,便會有糙席紋路印上。這些壓痕一旦形成,即使變動了屍體位置,往往也不會消失,直至屍身開始**才會消退。我方才解開她後背衣物,見肩背,下腰、小腿部位凹凸不平,表面布滿淺淺的圓形凹陷,即使在水中已浸泡了兩日,因了屍身腫脹有些散去,但仍能分辨出來。由此推斷李婉容在被拋屍到此之前,應是已死去,且仰臥在鵝卵石鋪就的類似地面上為時不短,因了此時chūn日漸暖,她身上衣物並不厚,這才壓出了身下鵝卵的印痕。”

她說話的時候,自稱已從起先的民婦變成了“我”,只她自己渾然未覺,旁人也是未覺,待解釋完,俱是驚訝萬分,眼睛只在地上李婉容的屍身和她之間看來看去,竟無一人說話。

仁宗亦是初次聽聞如此的言論,又是新鮮,又是好奇,沉吟了下,這才道:“那依你之見,李婉容到底是何人所害?”

許適容目光在他身後眾多嬪妃臉上溜過一遍,很快道:“此gān系重大。我實是難以貿然下論斷。請皇上屏退眾人,我向皇上一人稟告,再由皇上斟酌定奪。”

她話出口,仁宗身後上至郭皇后,下至婕妤美人便都面露異色,瞧著似是有些不滿。只仁宗想都未想,便立時命身後一gān人都退下。眾人雖是極其不願,也不好抗命,只得三三兩兩地離去,遠遠站著,只剩個跟隨仁宗而來的內侍了。

“許娘子,如今總可以言明了吧?”

仁宗看著許適容,問道。

許適容正色道,“以我推測,婉容娘子應是三日前被一人在方才那假山之後以手大力掩壓住口鼻,婉容娘子奮起反抗,指甲刮過對方頭臉,斷裂了三根。方才找到的兩根斷甲之上仍略有皮ròu殘留,便是證明。可惜敵不過對方力氣,終是窒息而亡。兇手見她死去,便拖至隱蔽處放置,待入夜時分才移至池中沉屍。以兇手此等預謀來看,應也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只方才我見屍身手腳處並無捆縛過的痕跡,可見兇手應是心存了故意叫人發現婉容娘子屍身的念頭,這才並未在其手腳肢體縛上石塊壓屍。”

仁宗皺眉道:“這便是說,兇手應是後宮之中的內侍,且他臉面脖頸之上應還有抓痕?”

許適容點頭道:“皇上所言極是。尋常女子力氣再大,一般也無掩住對方口鼻令其窒息的可能。可見應是男子。尋常男子,又怎能入皇家內院,與婉容娘子相熟,騙她至那偏僻之處?我觀斷甲之中殘留皮ròu呈黑紫,可見已是出血,短短几日,塗抹再好的傷藥也不會令痊癒。後宮內侍俱是登記造名,皇上若yù查找真兇,只需按了冊子一一查看過便可。”

仁宗微微低眉,似是在思慮什麼,臉上布了一絲yīn霾之意。

許適容心中亦是明了,後宮之中似今日這般事體,亦是尋常,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那兇手即便找到,背後主使之人只怕才是元兇。只後宮水深,皇家內院的事qíng,更是不能擺上明面。今日若非是楊妃被人針對,她亦絕不會自己出來趟這趟渾水。這也是方才她叫屏退眾人,單獨面聖的原因。查或不查,究或不究,全憑皇帝自己意願了。

仁宗抬起眼,面上已不複方才的yīn霾,反倒浮上了一絲好奇之意,直直看著許適容問道:“許娘子,你乃翰林千金,何以知曉今日這些判案推斷之事,豈不怪哉?”

許適容微微一笑道:“民婦自幼喜閱雜書,本就讀過此種道理,隨夫君到青門任上之時,縣裡有一仵作,jīng通此道,民婦向他略微學了些皮毛而已。今日之事,實在是民婦僭越了。只楊妃待民婦向來親厚,民婦自是難免存了回報之心。皇上仁慈,想來應會赦免民婦的這般私心。”

仁宗深信不疑,嘆道:“好一個私心!你言自己略通皮毛便如此了,那仵作豈不更是了得?如此人才,豈能埋沒在個小小青門縣裡屈就仵作?必要召至京中大理寺內,方可展他才gān。”

許適容含笑不語。她雖又拿史安作擋箭牌,只過去半年多時間裡,她見史安確是個聰敏好學的,得空亦是陸陸續續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法醫偵破之道寫下送與他。那史安如獲珍寶,自是用心研習,以他的聰敏,如今即便是當真被提到大理寺內任職,想必也是可以獨擋一面了。

仁宗招手命那內侍過來,附耳低聲吩咐了幾句,內侍點頭應聲而去,仁宗這才笑道:“貴妃方才受驚了。朕見她與你甚是親近,你在宮中再留一夜,陪她敘話壓驚。明日再出宮離去。朕自會叫人言語一聲許愛卿。”

許適容無奈,只得躬身謝恩。仁宗嗯了一聲,又仔細看她一眼,掉頭離去。片刻,便見幾個內侍過來,將李婉容的屍身抬了下去,說是皇上賜她身後晉太儀之名,下令厚葬。

許適容眼見那一方白布覆蓋之下,幾縷青絲悠悠dàngdàng懸在半空,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之中,心中不禁喟嘆了一聲,婉容如何,太儀如何,便是爭到了皇后的寶座,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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